重来一次,他的人生一定会比前世更加顺遂、更加光鲜。

但他的母亲已经死了。

“顾白衣”躺在那片漆黑的湖水里,大脑麻木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他重生在了走进湖水里的那个黑夜里。

从母亲的坟前回去时,挂在书包上的香囊掉进水里,那是母亲的遗物。

他恍恍惚惚地追过去,一点点走进深水里。

冰冷的湖水刺激了他的大脑,让他清醒过来。

那一次,他呛了一肚子的水,艰难地从湖心爬回了岸上。

但重来的这一次,他却连手都抬不起来。

母亲死了。

就在不久之前。

这毫厘差距的遗憾,让离去已久的母亲的形象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教导他礼义廉耻。

想起当他试图走捷径时,母亲露出的不赞成的目光。

临终前的那一封遗书上,母亲说,要堂堂正正地做人。

此刻他怀中抱着的书包里,就装着那一份遗书。

他已经重生了。

他什么坏事都还没有做过。

只要认回了家人,只要有了钱,他这辈子都可以挺直了腰杆做人。

他可以做一个被所有人都交口称赞的好人。

然而怀中装着遗书的书包好像一块烙铁,烫得他无处安置双手,却又松不开手。

想到母亲的那一瞬间,他无地自容。

他甚至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他真的能够做一个好人。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救陶木桃。

到最后他能想起来的关于陶木桃的记忆,就是对方疯狂地谩骂他,说他是个自以为是的拖累、道貌岸然的蛀虫,心安理得地将责任推给条件同样艰苦的孤儿寡母。

她问他,他的尊严能值几个钱?

就因为他的尊严、因为他的前途,害得另一个家庭分崩离析。

他当时没有反驳,但是后来每每想起来,却又忍不住为自己叫屈

又不是他求着方二姨那么做的。

方二姨自己心甘情愿,怎么能怪到他头上?

非要怪的话,那也是方二姨自不量力,圣母心泛滥,太过高估自己的能力,反倒害惨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样的想法多么自私又冷漠。

可他确确实实曾被陶木桃的话狠狠伤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