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应了一声,又问:“先生没对这件事说些什么?”
“只是沉默,未置一词。”路明想了想,半是自言自语道,“少爷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了阿凉的话?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罂粟进了内重,见到楚行时,他正斜倚在栏杆边,手中托着一小盘鱼食,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池塘中锦鲤。这些锦鲤年代已久,又被悉心喂养,如今许多长得比人小臂还粗。纷纷游上来抢食时,几十个硬币大小的鱼口同时朝上大张,在罂粟看来,不见可爱,只觉得有两分阴森恐怖。
罂粟站在楚行身后静等了片刻,始终不见他开口。四周安安静静,只有池水被鱼尾不停拍打的声音。一直到那盘鱼食见底,楚行把托盘随手丢在栏杆上,才偏过头来:“昨天一整天你都在哪儿?”
罂粟垂下眼,微微一抿唇,才轻声回答:“回了趟蒋家。”
楚行轻笑了一声,说:“是么。如果我现在给蒋绵打电话,她必定是能给你作证的了。”
罂粟不答,有默认的意思在。楚行又问:“回蒋家都做了些什么?”
“没做什么。”
楚行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过了片刻,两根手指出现在罂粟眼帘里,把她的下巴挑了起来。楚行微微歪着头,居高临下,仔细地端详她。
又过了片刻,她听到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听管家说,昨天楚家一天都在阴天下雨。我晚上回来的时候地面都还是湿的。没想到同城的蒋家天气能这么好,你在那边呆一天,耳朵上都能给晒脱了一层皮。”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罂粟眉眼不动,平平静静答道:“罂粟不知道您说的在指什么。昨天蒋家也是一样的阴沉下雨。您所谓的耳朵上,不可能晒脱了一层皮。”
楚行盯着她,有足足两分钟没有发话。
路明以前曾在私底下感慨说,跟楚行汇报公务时,他万万没敢存过欺瞒的心思。别人的一双桃花眼总是含情带笑,楚行即便心情甚好,他的一双桃花眼也只是似笑而非笑。被这样一双眼默不作声地看上一小会儿,即使什么都没做,也会无端感到心里发毛。就更不要提楚行不满意的时候。路明跟在他身边十多年,从底层一路坐到总助的位置,看惯各种笑脸哭脸,圆滑精明,老于世故,然而至今被楚行一言不发盯上半分钟后,仍然会感到冷汗涔涔,沾湿后背。
罂粟给他盯着这么久,一张脸蛋上仍然没有什么异样痕迹。又过了小片刻,楚行伸出手,在罂粟的耳朵上捻了一捻,瞥了一眼后,若无其事开口:“看错了。不是脱皮,只是一些没抹开的霜之类东西。”将挑着她下巴的手指松开,又随意道,“阿凉今天早上疯了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听说了两句。”
“听谁说的?”
罂粟微抿了下唇,说:“路总助在来之前提了个醒。”
楚行看她一眼,说:“路明几乎从不多管闲事,这段时间对你倒是挺上心。”
罂粟谨慎地噤声不答,楚行又说:“就算只是提个醒,大体意思你也该弄清楚了。你看着像是怎么回事?”
罂粟回答时的神情一本正经:“听说离枝姐最近因为一些事跟阿凉生了嫌隙。阿凉性情直率又不懂自保,心计远远不敌离枝姐的十分之一。要是离枝姐昨天晚上不知为何做了些什么,今天再从电话里贼喊捉贼,也是未尝没有可能的事。”
楚行被她说得几乎笑出来:“你以为离枝像你,心眼儿小得跟针鼻一样?得罪芝麻大一点儿就能给你念念不忘一辈子,别人对你好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记得?”
“离枝姐心眼就很大么?她在背后挤兑我的事还做得少吗?在您面前不也是三天两头就旁敲侧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好心唯恐让您忘了我呢。”罂粟冷声说,“她笼络人心的手段又高明,在西南那边欺上瞒下随便弄疯一个人,会是很难的事吗?阿凉不是被杀死而是被吓疯,明显就是积怨已久蓄意做下的一件事。她在那边呆了才一周时间,会有谁能仇恨她仇恨成这样,以至于做出这种逼疯人的手法?只除了跟她早就认识,这次一起过去的离枝。”
楚行一边听,一边随手掐了一枝柳条,捏在手里勾勾叠叠。显然是没有想听进去的意思。罂粟一口气说完,没达到预期效果,咬了咬唇,表情有些气恼,赌气扭过脸,直直盯着池塘对岸的假山。
楚行偏过眼,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些好笑。拿柳枝撩了撩她的鼻尖,被罂粟一把抓住,顺手扔进池塘里去。楚行又掐了一枝,这次离鼻尖还有段距离,就被罂粟又抓住,又扔进了池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