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肃然,不复往日调笑,让我有些不适应:“你想说些什么?”
秦楚道:“我们来谈一些现实的问题,你不要怪我的话太直接。假如你真的死了,那以后南朝要怎么样自然与你无干。秦敛要下去陪你,这是他的选择,我不能凭这个指责你什么。然而如果你有幸活下来,你会怎么做呢?回到南朝去,还是留在苏国?如果你留在苏国,那南朝的事自然与你也什么干系,后面的问题也不必再问;但我想你大概会希望和秦敛一同回到南朝,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你要面对什么局面,你怎么面对整个南朝人民,你想让秦敛怎么做?”
我总算明白过来他这次谈话的意图,也了解他为什么要支开阿寂:“秦楚,你是在给南朝那些臣子当说客?”
“没错,我确实是说客。我虽然不喜欢干涉政事,但那是在南朝有我没我都没什么差别的前提下。但如果南朝要打乱,我还是会记起我的皇室身份的。”秦楚语气没什么波澜,淡淡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和秦敛蜜里调油十分恩爱,恩爱得让我实在羡慕,但是说句很不动听的话,人之将死,谁都想抓紧时间恩爱。但如果你确实病愈,一些话就得有人开个头,秦敛自然不会对你说这些,他又宝贝着你不让你接触外面那些老臣子,那么就只能轮到今天我坐在这里。”
我定了定神,道:“你请说。”
“我不爱说场面话,就直说了。苏熙,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为人善良,懂得为别人着想。然而在南朝人里,对你能有这种印象的人不超过两个手掌。当然这局面不能怪罪在你身上,这是秦敛当时默许赵佑臣这么做的后果。并且他的这一行为酝酿的苦果他也已经尝过了。但是无论如何,现在秦敛的行为在南朝人眼里,与昏君无异。而且在他们心中,会造成这种局面全都是因为所谓狐色媚人的你。”
“如果你还想继续和秦敛相互扶持走下去,就得快些改善这一点。否则还是会像之前的苏南战争一样,两国斗个你死我亡。到头来不是你再死一遍,就是秦敛下场凄惨。秦敛是君主,虽然以他的能耐不管做什么都绰绰有余,但按照他的个性,他除了做君主也不喜欢再做些别的什么。当然如果你希望他退位陪你浪迹天涯,他估计最后也会答应,但他必定不愿。”
“因此,想要把矛盾解决,除了让他退让和尽力之外,你和苏启也要妥协一点。至少你要做些什么,让南朝人看到你以及你身后的苏国所代表的诚意。你哥哥苏启实在让人看着不省心,做事太过随心所欲没有章法,但从以往来看,只要你和苏姿开口要求,不管是什么他都会答应。所以至于需要妥协什么,需要你做什么,相信你我心中都有数。我说这些也许你会觉得有些利用你的意思,但不妨换个角度看,那句老话怎样说的来着,各退一步,海阔天空。苏启把他那点狼子野心收一收,秦敛自然不会主动去招惹苏国。”
我停留半晌,慢慢问:“那等到我死了之后呢?”
秦楚不甚在意地“咦”了一声:“这个我还没想过。”很快又说,“不过也不需要想,这又不是该你我cao心的事,至少现在不是。现在我的任务只是无偿负责通过你来达成一个两国友好和睦的邦交关系。那些老头子又没有给我什么报酬,我能说服你同意刚才那些事已经算对他们很够意思了。其他的回头再说。”
我大是无语,又听到秦楚说:“这样说你是同意了?”
我沉吟片刻,说:“我试试看。”
秦楚将手中两块玉玦清脆一碰,欣慰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一大半了。我就知道苏熙你必定会通情达理,难怪能教出阿寂那样玲珑剔透的女孩子来。”
“……”
听他这样评价阿寂,我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想想秦楚之前是多风流的皇子一个,现在居然变成了阿寂踹他左脚他甘愿伸出右脚给她接着踹的痴情种,世间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未料他居然可以猜出我的心思,认真道:“你不要拿这种表情对着我,好像我是什么大怪物一样。秦敛没跟你说过吧,一百多年前我们南朝还有凭着这点揪出宠妃给皇帝戴绿帽子的历史呢。南朝皇室历代都是忠诚英俊又温柔体贴的好男人,不信你可以考证考证。
我的嘴巴缓缓张开,半晌才又缓缓合上:“还有这等事?”
秦楚道:“那个宠妃生下的儿子娶了一个大臣的女儿,结果娶妻好几年以后还是风流得要死,甚至还勾上了这个大臣新纳的小妾,把绿帽子亲手戴到了这个大臣头上。这个大臣盛怒之下发誓要端了这个王爷,没想到顺藤摸瓜摸到了陈年旧事,发现这个皇子不是先皇的亲生儿子……后面就不多说了,这事儿闹得太丑,压了很久才平息下去。总而言之,这充分说明我们南朝皇室痴情的优秀传统源远流长,并且根深蒂固。所以啊,你以后不要再怀疑秦敛对你的痴情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