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鼓乐齐鸣,教坊乐伎合奏《凉川曲》,两厢官员当即起立恭迎,珠帘后的妃嫔宫女亦连连喜呼:“官家来了!”纷纷起身走近,如当年汴京宫女看水秋千一般,以手争擘珠帘去看赵构身影,而柔福气定神闲地独自坐着,并不如她们那般激动。
赵构入场之后立即有一名内侍抱着一个金盒跑来,在赵构面前跪下,打开金盒,取出里面的朱漆七宝球毕恭毕敬地置于赵构马下,再拜,然后退出场外。赵构先象征性地击球入门,旋即回马入正席,饮毕群臣敬上的一盏酒后才正式入场开球,率黄衣队与紫衣队驰马争击。
他球技娴熟,开球后只与黄衣队队员传切配合数下便已攻至紫衣队球门边,引杖一截,稳稳接住队友传来的球,两侧观众立时齐声喝彩,教坊乐队伴奏得越加起劲,二十面大鼓同时擂响,其声震天。赵构微微一笑,从容推击,对方守门官员扑救不及,球应声入门。
皇帝先拔头筹,乐声顿止,群臣跪下山呼万岁。球门两侧置有绣旗二十四面,并设有空架子于殿东西阶下,每队攻入一球便须插一旗于架上记分。唱筹官哪敢怠慢,早已取出一面旗插于了黄衣队架上。
比赛继续进行。此后黄衣队攻势不减,很快又由赵构再下一城,黄衣队两筹在手,击鞠赛以三筹分胜负,黄衣队只须再攻入一球便可大获全胜。赵构颇为自得,扬手挥杖示意队员一鼓作气尽快拿下这场比赛。黄衣队队员们亦大受鼓舞,振作精神驭马奔游追击七宝球,紫衣队颓势越来越明显,眼见便要招架不住了。
很快赵构再度攻至对方门前,球已被队员传至他马下,正在他低首朝下引杖将要击球的那一刹那,忽有一支黑漆球杖横入视野,那呈半弦月状的杖端插于了他的球杖与球之间,不过是短如电光火石的瞬间,球已被执杖人远远击开,朝黄衣队球门那边飞了过去。
赵构抬首,看见了破坏他临门一击的男子。
那人着紫衣,骑一匹通体黑亮的马,一手握球杖,一手策良驹,挺身坐在雕鞍之上。二十多岁的样子,剑眉朗目中颇有几分英气。见丢了球的赵构冷冷视他也不害怕,只略微欠身以示歉意。
赵构记得他。他是永州防御使高世荣,当初接柔福归来,他亦有功。
比赛仍在进行,赵构未及多想,又驰马走开准备接应队员传球,不想高世荣适才所断的球已落在紫衣队杖下。高世荣迅速策马奔至前场,他的队友当即心领神会地将球朝他一拨,他不待球落地,侧身双手握杖迎空一击,只听“啪”地一声,球硬生生地改变飞行的轨迹,黄衣队守门者尚未反应过来,球已经飞入球门。
这球进得煞是漂亮,两侧观众不禁齐声叫好,乐队依律击鼓三通,紫衣队的旗架上也插上了一面记分的旗帜。赵构微微蹙了蹙眉。
按比赛规定,进球的队员要下马向皇帝谢恩。高世荣随即下马朝赵构叩首谢恩,赵构摆手命他平身,然后重又开球,继续比赛。
此后形势陡然逆转。高世荣乘骑精熟,驰骤如神,驾着黑马东西驱突,行动如风回电击一般,不断抢断猛攻,黄衣队门前风声鹤唳,没隔多久城门再度告破。
两队平分秋色,剩下一筹最为关键,先入球方为胜,因此双方队员神色都变得尤为凝重。黄衣队好不容易自后场将球断下,一众球员立时迅速反击,一路疾驰一路牢牢将球控制在己方球杖下。奔至前场,控球队员抬头一看,发现赵构已驭马到门前,而他身边并不见紫衣队员身影,一喜之下连忙将球一击传出……忽见一道黑影凌空闪过,影落之时飞向赵构的球已不见踪迹。众人定睛一看,才看出原来是高世荣纵马自远处飞跃而来,在空中以杖将球击下,落地时再俯身一挡,略停了停球,然后猛地挥杖,全力一击,只见那球如流星般越过数名黄衣队员头顶,划出一道悠长弧线,擦着门柱自黄衣队球门左上角吊入。
短暂的沉默后鼓声和喝彩声再起,高世荣亦微笑着下马,第三次朝赵构跪拜谢恩。
赵构浅笑一下,道:“好,你赢了。”然后不再多说什么,下马入殿更衣。
赛后赵构召群臣进殿饮酒,并分赏胜负两方。席间赵构盛赞高世荣,笑对群臣说:“高卿马术球技都精湛过人,今日紫衣队获胜可说全仗他一人力挽狂澜,理应特别嘉奖。”然后和言问高世荣:“卿希望得到什么赏赐?”
高世荣出列,躬身问:“陛下,臣可以直言相告么?”
赵构道:“当然,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