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丫环小容,按那主持之言,来到城西,果然见一堵粉墙,远远看去,便见无数蝴蝶飞舞,想得墙内,必是有无数鲜花芬芳。
走到近处,只见一个月洞门,上写着四字:“花中神仙”。孙海棠走进去,却是一道长廊,曲曲折折,廊上有许多书画。
孙海棠走在长廊上,一路看来。只见第一首便是:“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银烛照红妆。”旁边画着一株海棠花映着烛光,美艳动人。
这一廊都是海棠之诗,转过回廊,却是论花之文,曰:“其花五出,初极红,如胭脂点点;然及开,则渐成缬晕;至落,则若宿妆淡粉。”
孙海棠虽有些不解其意,却觉得这些字画极美,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回廊,走进了花园。只觉眼前一亮,只见满园鲜花,姹紫嫣红开遍。其中最多的,就是海棠花。那花开得极盛,三面共有二十四枝,枝条修长,色如云锦。海棠自思自己后花园中种得海棠花虽多,竟无可比得上此间,不由地又喜又嫉,叹道:“我孙海棠枉称了这海棠仙子之名,今天才真正欣赏到海棠花之美。”
忽听得有人道:“是谁?”孙海棠退后两步,却看见花丛中走出一个青年男子,身着黄衫,腰佩长剑,容貌俊美,神情冷傲。那男子只凝神向她看了片刻,便将眼光移了过去,再不向她看上一眼。
孙海棠心中微微有气,她向来自负美貌,一般人见了她,无不是大为倾倒,目不转睛的。象这男子一般,看了她一眼就将眼光转开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她见对方竟转过头去,不由地起了好胜好奇之心,反向他走近了几步。
段无忌依着林鹤的计划,将孙海棠引到此地,乍然再见到孙海棠,见她娇艳更胜昔日,心头狂跳不止,只怕再看得一眼,便会不由自主,方寸大乱,再度溃不成军。因此上忙硬生生地转过头去,双手紧握成拳。忽觉孙海棠走近,他双手不由地轻轻颤抖。幸好他的手藏在衣袖之中,才不被发觉他的异样。
他的神情却微微变色了。但在孙海棠看来,他见自己一走近,脸上竟有厌恶之色,心中一惊,止住了脚步,忽然间觉得心慌意乱,匆促间找了句话道:“你,你是这园子的主人吗?”
段无忌只短短的二字道:“正是。”眼见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却苦于不敢表白,他强抑着心中的感情,当真是辛苦无比。
孙海棠待要说些什么,竟不知说些什么好,眼见对方脸色越来越是不豫,她受人奉承惯了的,眼见这般情景,心中一阵委屈,转身便走。
却听得对方道:“姑娘请留步。”孙海棠停住脚步,不知怎地,心中竟是微微一喜。段无忌道:“姑娘既到此处,想必是爱花之人。”
孙海棠低头道:“正是。我平生最喜爱海棠花,听得花神祠中的老神仙说,公子这儿的海棠花,数金陵城第一。是小女子来得冒昧,打扰公子,令公子不快了。”
段无忌抑住心头狂跳,道:“小姐说哪里话来。世间花木,都是天公造化,我只是个爱花之人。成为这园中之主,那是只是机缘而已。小姐也是爱花之人吗?”
孙海棠道:“我虽爱花,却无公子这般拥名园的福份了。”
段无忌微笑道:“不然,既到此处,便是与此花此园有缘了。在下亦是这园中的过客,来去匆匆。小姐是爱花之人,在下便将此园赠与小姐。”
孙海棠吃了一惊:“你要将此园赠与我,这、这岂不是太贵重了吗?”
却见对方口角轻含着微笑,道:“宝剑赠英雄,名花送美人。我只道小姐是高雅之人,何以计较贵重不贵重什么的。”他俯身轻抚着花朵道:“这每一朵花开,都是费却人不少心血。可是我以小姐是爱花之人,这一园名花亦是所托得人。小姐若是拒绝,岂不辜负人的一番苦心吗?”说到苦心一句时,但见他凝望着自己,眼中似有一泓深情。
孙海棠脸一红,道:“既是公子一番厚意,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受了公子这番厚赠,却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段无忌听得她问及姓名,一阵心酸,她早已将昔日的段无忌忘得一干二净了。不由地狂态大作,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尊姓大名,如何称呼?小姐,名字又算得了什么,你没放在心上的人,他便是告诉你一百遍姓名,你也未必记住了。你要记得的人,便是无名无姓,你也永远都不会忘记了。”大笑声中,他拂花分柳,也不再向孙海棠看上一眼,交待一声,竟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