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内室忽然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接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罗飞与檀中恕两人“啊”了一声跳起来。一个碰翻了椅子,一个撞在桌子上,差点跌到,接着就是张口结舌,呆如木鸡。
云无双一身紫衣,黑色披肩,衣质非丝非绢,光华隐隐流动。长身玉立,一双秋水冷如霜冰,偶而闪过刀锋的光芒,嘴角有一丝冷笑,神情似讥似讽。虽早已不是五年前的落魄,却反而更增加一份神秘。
她径直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微微一笑道:“故人相见,不该喝一杯吗?”
罗飞嘶声道:“云馨,是你——”他不能置信地摇摇头,一时间脑中混乱不堪,只叫得这么一声,便说不下去了。
云无双脸一沉,冷冷地道;“云馨已经死了。现在,我叫云无双,希望你记住这点。”转向檀中恕,恢复语调:“还认得我吗,檀大哥?”
檀中恕抑止住激动的心情:“五年了,你、好吗?”
云无双淡淡地道:“我再好也好不到哪儿,你们呢?”
檀中恕叹道:“五年了,真是一言难尽。云姑娘,罗兄,我们还是坐下来慢慢叙吧!”
云无双依言坐下。罗飞仍是怔怔地看着云无双,失魂落魄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檀中恕问道:“云姑娘,今天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吗?”云无双点了点头,并不说话。檀中恕欲言又止,只问道:“云姑娘,你为何改了名字?”
云无双轻叹道:“我要把过去的一切,连同云馨这个名字都一同埋葬,你以后,也就叫我云无双好了。”
檀中恕感慨地道:“这也难怪,过去实在是有太多的不愉快了。自从五年前你不辞而别之后,我们都一直在寻找你。两年前,听说苏州曾有你的行踪,可我们赶过去时,又迟了一步,也不知道究竟是与不是。”
云无双道:“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时隔五年,我们还能再见面,当痛饮一大杯才是。”说罢,给每个人都酌了一杯酒,率先一饮而尽。檀中恕与罗飞见此,也默默陪饮了一杯。
云无双将杯一掷道:“今日我们重聚,又不知明日如何,或许是天涯分离,相见陌路了。”
檀中恕一怔:“你还要再离开吗?”云无双道:“我一个人都这么多年了,自然是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罗飞突道:“我不会再让你走的。”他站了起来,笔直走到云无双面前道:“云馨,五年了。不,从云海山庄开始,已经六年多了,飘泊六年了,云馨你还要去哪儿啊!”
云无双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你以为你可以留得住我。”
罗飞身子一颤,脸色苍白,仍然坚持道:“我知道,所有的过错都在我,是我辜负了你,是我害得你家破人亡。所有的一切,我都是无可辩解,我不能为自己作任何解释。云馨,早在云海山庄大火之夜,我就该以死相谢。可是我却没有死,既然没有死,我就要找到你,你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自那一夜之后,这六年来,我也是无时无此不是生活在地狱中。我知道,你心中痛苦,因为你的心中有恨,如果杀了我能够消你心头之恨,那你就杀了我吧!”说着,拨出自己的剑交给云无双。
云无双退了几步,脸色也变得苍白了,她的话如同从寒冰中发出,冷得吓人:“你真的可以视死如归,难道你在这个世上就再无牵挂了吗?你不顾及你的师父,你的妻子?”
罗飞心中一痛:“不错,我的确有我的师父,我的妻子。可是我最对不起的是你,没有我,他们也一样过得下去,对你,我只有以死相还。”
云无双可以冷血地杀死许多不相干的人,可是面对罗飞,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手;云无双可以在天魔教面对群魔应付自如,指挥如意,可是此情此景,却叫她方寸大乱,什么冷静精明都没有了。
云无双无奈地将剑往桌上一拍,不禁悲从中来,她看着罗飞道:“罗飞呀罗飞,你既已负我,为什么你也会如此痛苦。我宁可你负我到底,宁可你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恶人。你利用我,你害我全家,你另娶新欢,你名成利就,你春风得意。我宁可你是这样的人,我也好彻彻底底地恨你,痛痛快快地去向你报复。可是你却不是,到头来,你也不过是受命运摆布的可怜人罢了。罗飞呀罗飞,你让我既不能再爱,也让我不能再恨,恨不起来呀!”
檀中恕走上前一步,道:“云姑娘,你别这么伤心。”
云无双嘿嘿笑道:“我的心已无可再伤,我也早就没有心了。你放心,我不全再有事了,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也过来了。罗飞,你走吧,我不恨你,这些年来,魑魅魍魉,我也见多了。你也不必,再把我当成是一个你必须背负一生的罪责,不必再一心一意地去寻求赎罪,有罪的,并不是你。话已尽,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