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稷感觉到了她的恐恨,想到他这一生不过短短十几年,却一直活得如同惊弓之鸟,心中怜惜.坐在她的身边将她揽在怀中安慰道:“不会的,你放心,有寡人在。你是寡人祭天告庙娶进来的元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寡人都能够护住你。”
芈瑶看着赢稷,眼泪流得更多,颤抖得更厉害了:“大王,我、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
赢稷道:“谁说的?”
芈瑶紧紧咬着下唇,她不想说,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您看我的眼神,跟看唐姊姊是不一样的……”
赢稷听她提起唐棣,心头一紧,长叹一声:“你放心,她是她,你是你,寡人不会宠妾灭妻,唐八子也不是这样的人。”
芈瑶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大王,我不在乎,真的。我知道我不如唐姊姊聪明,也不如她与您青梅竹马,了解您的喜好。我很笨,也很胆小怕事,可是我觉得我很幸运。自嫁到秦国,您一直疼我怜我,我没本事让您像爱唐姊姊那样爱我.可是您依旧敬重我,善待我,给了我前所未有的荣耀,我已经十分感激了。哪怕知道您不是那么爱我,可只要能够让我爱着您,也足够了。”
赢稷动容道:“王后……”
芈瑶泣道:“大王,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样的话,我只想做您的妻子。可是,我身为人女,这是天伦,是无法回避的血缘。如果父王当真死在秦国,我情何以堪,我何以自处,何以立于人世?大王,您若于我有几分怜意,我求您救救我父王……’’她说不下去了,只能伏在榻上叩首。
赢稷连忙扶住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哽咽道:“王后,你何必如此?寡人答应你,寡人会去向母后求情。”
芈瑶忽然抓住赢稷的手,恋恋不舍地看着赢稷,含泪摇头道:“大王,若真的无可挽回,妾身求您,不要触怒母后。妾身微不足道,若是因妾身之事,而伤了你们母子之情,那就是妾身的罪过了。如若,如若真的母后不能答应,那……那您就把我送回楚国去吧……”
赢稷握紧她的手,心头绞痛:“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记得,你永远都是寡人祭天告庙的原配王后,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你的身份地位。”
芈瑶含泪摇头:“不,不……我不是为了这个。在母后面前,我不敢说,不是我贪恋王后的宝座,而是我舍不得离开您……如果父王真的出事的话——不,大王,不管是母后还是您,我都不敢有怨,这是国政,我一个小女子,不敢对国政有意见。可是我毕竟为人子女,我若是对这件事视若无睹,再继续做秦国的王后,继续与您夫妻恩爱,那我就太冷血无耻了,我也不配再待在您的身边……”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能伏在赢稷怀中痛哭。
赢稷抱住芈瑶,听着她悲凄的哭声,神情痛苦而犹豫,好半天才终于下了决心,扶起芈瑶道:“你放心,有寡人在,寡人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芈瑶抬头看着赢稷,神情既感动又悲怆,更无言以对,只能扑在赢稷怀中大哭。
慢慢地.她哭累了.终于缓缓睡去。赢稷扶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看着她熟睡,将她紧蹙的眉头抚了好几遍,却见仍不得舒展。
他轻叹一声,站起来走出殿外。竖漆扶他上了辇,欲往承明殿方向去,他却顿了顿足,道:“去常宁殿。”
常宁殿中,芈月已经躺下,听说赢稷求见,只得重新起来,也不梳妆,只散着头发披了外袍,叫了赢稷进来。
却见赢稷一进来,便跪下道:“儿臣求母后放过楚王。”
芈月脸色冰冷,一口回绝:“不行。天晚了,子稷,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赢稷跪在地下,用力甩开欲扶他的薜荔,抬起头来看着芈月,他的神情伤心而愤怒,“母后,是不是三年前黄棘会盟的时候,甚至六年前与楚国订下盟约决定要我娶楚女为后的时候,你就预计到了今天要对楚王下手?”
芈月看着儿子的眼神,狠狠心还是冷冷道:“是。”
赢稷悲愤交加:“母后,你这么做,置儿臣于何地啊!那是我的元后,那是我的一生啊!”
芈月看到赢稷的眼神,心中也是一痛,她忽然笑了:“那我的一生呢,我母亲的一生呢?子稷,我知道娶这么一个王后,是母亲对不起你。但男人的一生,可以有无数的女人,你娶错一个,还能够有更多的女人可以弥补。而女人的一生,就这么毁了。哪怕陷人了泥潭,也要笑着爬起来。哪怕迎面一掌掌击来,仍然要忍着伤痛继续走下去。要不然,就死在泥潭里,连死后都不得安宁。我是对不起你,可我这么做,是为了对得起我那无辜惨死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