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沉默,然后是左手淡淡的声音:“明明是穷光蛋,你却觉得她拥有很多,坏运气一向很多,倒霉事儿一点儿不少,但你总能看到她笑,好像这个世界带给她的都是美好,那个时候我很想听到她能抱怨,但却总也听不到。大学毕业前一年的暑假,她去我唱歌的酒吧兼职,酒吧的服务生都不搭理她,经理也看不上她,要不是临时凑不到人手早就把她开除了,经理喜欢看着性感一些的女孩子,所以给她发的服装都是男服务生的,但她还是很高兴的照旧每天都去兼职,每天晚上都要站好久,脚一定很麻,我就远远的看着她,唱歌的时候在台上也看着她,她真的不适合在酒吧里工作,平时眼神凶凶的,但在酒吧里她的眼神是胆怯的,一点儿也不像她。她敢对我发火却不敢对酒吧经理发火,因为她知道跟我发火我不会扣她的钱,要是跟酒吧经理发火人家会扣她的钱,下夜班回学校的时候她说有我跟她一起回学校很放心,因为到站有人会叫她,她在地铁里睡着的时候,头会碰到我的肩膀,然后我的心就会跳的好快,那时候我会很想搂着她,让她安心的靠着我的肩膀休息,但我知道那不可能,所以我只会装着不在意,故意往她会碰到的地方靠过去,到站了我会叫醒她,她迷蒙着睡醒的样子真的很象个女孩儿,虽然她穿着男服务生的衣服……”
许小坏有些尖刻的声音:“够了。”
然后是沉默,然后是打火机开合的声音,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方小刀家的卧室墙壁墙漆颜色是淡蓝色的,据说他老婆喜欢淡蓝色的墙漆。
那些年仅有的一些单纯的记忆,都被年龄和经历盖住了,就像小数点以后小于5的数字,不是被忽略掉了,就是被省略了。想着想着,我的眼睛就模糊了,象高度近似的眼睛被突然摘掉了隐形眼镜。
我做梦有人拿刀刺我,然后我疼的叫出声:“呀!!”
我腾的坐起来,发现许小坏正拽着我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我恼火的甩开许小坏,许小坏喘息着在黑暗的卧室中看着我。
“你疯了?”我压低声音。
许小坏拢了拢头发,冷淡的看着我:“十八,你不能让我一点儿都不恨你。”
“那你就咬我?”我忍着怒火,揉着被咬疼的手臂。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许小坏昂着头:“难道你希望我拿刀杀你吗?”
我慢慢下了床,警惕的离许小坏远远的,许小坏歪倒在床上:“啊啊啊啊啊……你总的让我发泄一下啊。”
我走到门边,刚想拉开门,客厅里传来方小刀的声音
方小刀说:“……谁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都说做兄弟做兄弟的,从来没发现你的眼神也可以变得柔和,在看着她的时候,你别怪我揭你的老底儿。”
左手低低的声音:“小刀,我从来没怪过你,我其实……”
方小刀好象笑了一下:“得了吧,我就见不得你唧唧歪歪的,心领了就好。”
沉默,然后是方小刀的声音:“是不是,就这样了?”
无花祭
小柏兴奋的告诉我,我们倾尽所有贷款购买的房子快要下来了,这后面还有一句潜台词,那就是我们快要结婚了。
“你都想买些什么东西?我们租的房子什么时候退租好呢?装修呢?”小柏的眼睛亮亮的,对新生活每个人都是向往的。
我平静的看着小柏过于激动的表情:“你想着处理就好。”
小柏常常会说我感兴趣的东西太少,小诺也总是说我应该笑的时候总是掉链子,生活留给了我太多的感触和印记,有谁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大部分露出笑容的机能,就像肌肉萎缩或者拉伤?
如果我跟别人说,我不太会笑了,会不会显得很悲哀?
左手走的那天,我和许小坏还有方小刀都去送左手。
许小坏对左手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有点儿喜欢我了,记得告诉我啊!如果我还没结婚,我就跟你走!!”
左手朝许小坏点点头,走向登机处,中间停下来,回头看着许小坏,看着我,看着方小刀,淡淡笑了一下,这是从左手出国后,我唯一看到的左手的笑容,或许也是这辈子我唯一能记住的左手的笑容。
“刚才我说的,你记住了没有?”许小坏朝左手的方向喊。
左手点点头:“我记住了。”
机场上,起飞的航班,轮番的呼啸的从登机处上空飞过,声音盖过了所有人的喧闹,我突然觉得,原来人真的很渺小,渺小到一架飞机飞过,我们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