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班的另一个班长是个女生,很温和很平庸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观点,基本也属于不得罪人的说法,铭洋竟然意外的没发言。然后江美人开始总结,不知道是不是安茉缩的太厉害,江美人竟然忘了她的存在。大概的意思分重点班和普通班的目的不是歧视,而是让学的快的学生学的更快,让接受程度稍慢的学生慢点儿学,什么时候消化好了,什么时候再加快进度。中国的语言之所以伟大就在于不管多混蛋的事情都能美其名曰的解释明白。
“哦……还有安茉呢,你说说看!”江美人的酒瓶底儿眼镜最终还是瞥见了安茉,其他人也都朝安茉的方向看。
安茉的脑袋嗡了一下,她只好把挡住脸的备课本拿下去,想着怎么说几句套话,把这件事儿给糊弄过去。
“你要是也反对分重点班的话,就不用说了!”还没等安茉说话,铭洋突然很大声的甩出这么一句话。
安茉忘了自己的尴尬,像是被激怒似的直视着铭洋。铭洋的表情和姿态是高傲的,甚至是挑衅的。这让本来不想说什么的安茉内心喷涌着冲动和愤慨,你凭什么要这样说我?你凭什么要这样看不起我?
“我就是反对分重点班,每个人都有尊严,凭什么我们的尊严要被所谓的成绩分成三六九等,重点班……就高我们一等吗?我们连反对的意见都不能说是不是?”安茉腾地站起身,冲动的怒斥着铭洋。
安茉真的恼了,她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被人尊重过,被小仝揪着头发往死里打,被小仝妈拿袜子破裤子内裤丢,被小仝爸吊着的三角眼浑浊的眼神扫视着。被王淑嫦像四人帮的黑五类一样的批判,被葛治国陶婷婷吐口水,被于德峰用比石头还硬的拳头没头没脑的揍,还他妈的要低眉顺眼的帮人家写作业,好容易考上了初中,还被甩出了重点班,最难的,是安茉还要装着跟正常人一样,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生活的世界,铭洋凭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也只有美国妞儿,赞美过她绘画的水平其实挺好的。
空旷的会议室,充斥着安茉激动的声音。江美人和其他老师,还有其他班级的班长,似乎都很意外安茉的表现。
“学习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为什么非得让学的快的人,跟学的不快的人凑到一起?”铭洋表情倨傲,跟安茉据理力争。
那天下午的讨论会,最后变成了安茉和铭洋的讨论会,只有他们两个在争论。其他人都看着,连跟着附和的人都没有,安茉忘了自己后来说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的心一点点的沉下去,沉的空荡荡的。铭洋没说错,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安茉终于明白了,她和铭洋差的,不止是从7岁到14岁的7年时间,还有很多很多,比她能想到的还要多很多。
等开完谈论会,安茉回到班级,已经放学了,根本没人期望听安茉回来汇报开会的内容。也或者说,关心重点班或者普通班的人根本不多。安茉憋了一肚子气,趴在书桌无声的哭了个痛快,她决定,从这一刻起,再也不去想铭洋,那不是她该想的。
“你怎么了?”美国妞儿一只手拎着废纸篓,一手拎着拖把,推门走了进来。
“没什么……你怎么没走?”安茉不愿美国妞儿看到她哭红的眼睛,低头整理书包,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声音其实听起来很奇怪。
“我值日啊。”美国妞儿放好拖把和纸篓,小心的坐到座位上,刻意不去看安茉的眼睛,婆婆妈妈的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安茉懒懒的坐在座位上没动,她觉得自己的很多东西都透支了,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还能不能支撑下去,或者说靠什么才能支撑以后的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就连寂寞都没资格无病呻吟。美国妞儿竟然也没走,他也没说话,只是从铅笔盒里拿出来长条的橡皮,在书桌上慢慢的擦拭着,被橡皮擦拭过的地方,泛着白白的模糊。
“你一直……这样没脾气吗?”长久的静谧和沉默之后,安茉趴在书桌上看美国妞儿纤细的手指头摆弄橡皮上包装纸壳。
“也不是,不过干嘛要发脾气呢?我从小就不太会发脾气,上面都是姐姐,全都让着我呗”美国妞儿飞快的瞥一眼安茉,他的眼睛真漂亮,总是带着笑意。
“难怪!”安茉想着如果美国妞儿要是有哥哥,宋岩还敢不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他?
☆、那年那月
初一那年的期中考试,安茉考了除两个重点班的全年级第二名。
小仝的期中考试很糟糕,小仝妈和小仝爸始终抱着祖坟冒青烟的想法。那个年代也不知道哪个不着调儿的孙子总结出来的经验,女生小学学习好,男生中学学习好,初一不好初二好,初二不好,初三肯定好。于是小仝妈要求安茉必须替小仝负责,具体做法就是想办法把小仝调到安茉的班级去,理由是安茉是班长,把自己弟弟调过去有什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