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茉实在看不下去了,也许是因为她当了班长,至少在头衔上来说,是班里最大的那号,所以在宋岩不停的得瑟的用脚在后面踢薛华的凳子的时候,安茉毫不犹豫的抓起铅笔盒砸向宋岩。这应该是宋岩从来没想到的,他捂着脑袋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安茉,连一句“你干什么”都没问。

“你再蹬他椅子试试?”安茉冷着脸瞪着宋岩,她心里压抑了太久的愤懑几乎要冲昏头脑,安茉都忘了宋岩比自己高大,还壮实。

“关你屁事!”宋岩终于反应过来,也气势汹汹的瞪着安茉,但他似乎也有忌惮,不知道是忌惮安茉的无惧无畏,顶着黄头发的脑袋,还是畏惧安茉是班长的身份,话虽然说的狠,但手里没什么反击动作,“我们在小学的时候就这样!”

宋岩的最后一句话刺激了安茉,在安茉的记忆力没什么比她小学的往事更他妈的混蛋。所以当宋岩提到小学,安茉条件反射似的再次挥舞手里的铅笔盒,把薛华被宋岩抢占的地方全部抢回来,警告宋岩,再让她发现欺负薛华,绝对不饶。宋岩哼哼唧唧了小半天,没吭声,然后全班学生都知道了他们的班长不仅是个黄毛头,还是一个不好惹的家伙。当然,也开始有好事的学生开始嘿嘿笑的起哄,那种起哄就像是读小学的时候,谁和谁被认为搞对象的时候,周围的学生发出的起哄声。

“你不用那么帮我的。”这是薛华事后对安茉说的第一句话,他说话的声音小的就像是蚊子似的嗡嗡,安茉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因为她都没感觉到薛华说话。

“你就由着他欺负你?”安茉恼火的瞪了薛华一眼,她心目的男人形象应该是勇敢的,至少是云志那样有脑子的,要不就是铭洋那样,充满着阳光和温煦。

“又不能真的怎么样。”薛华低头用他的橡皮擦擦拭着备课本上写错的钢笔字,擦不掉的地方,他还特意用舌尖舔舔橡皮擦,然后再接着擦。

备课本的横线格被擦的脱掉了本来的颜色。薛华还在不停的擦,安茉本来想说他很怂,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堵在了嘴边,安茉怎么也没说出来。薛华的眼角,长长的睫毛眨了好一会儿,他的侧面真的像个姑娘,或者说更像个妞儿。

一直到抱着语文课的作业本去办公室交作业,在昏暗的走廊里撞到了铭洋的身上之前,安茉才知道她和铭洋上了同一所初中。昏暗的走廊窄窄长长的,凹凸不平的泥地面踩不出来什么声音,所以安茉低着头走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对面有什么声音,然后她就撞到了铭洋身上。

“对不起……”安茉慌乱的蹲□去捡作业本,一边仰头看自己撞到的人。铭洋轮廓分明的脸庞如景德镇上好的釉质一样,散发出温润与柔和,安茉手里仅存的另部分作业本再次噼里啪啦的掉到了地上,在空旷昏暗的走廊里发出沉闷的噗噗声音。从7岁到14岁,安茉都惊讶于自己的记忆力,她竟然还记得铭洋,而且就那么一眼,安茉就确定眼前的人是铭洋。

铭洋似乎都没停下听安茉说对不起,也没有看慌乱的安茉,就转身离开了,步伐匆忙的像个路人。安茉甚至怀疑铭洋压根儿都没看到她的那张掩藏在不红不黄的头发里的脸,她失望的蹲在地上把所有的备课本重新整理好,正准备站起身的时候朝铭洋离开的地方看了看。安茉不相信似的僵在原地,铭洋停在重点班的教室门口,迟疑的往她的方向看过来,只那么一眼,铭洋就走进教室了。

安茉呆呆的站在原地,抱着厚厚的备课本作业本。走廊里来回穿梭的学生有的撞到了安茉,她都没什么反应。命运有时候真的像是轮盘,转来转去,转的都是出乎意料。安茉的心是激动的,她从来没想过还有机会能再次遇到铭洋,但同时安茉也是焦灼的,她知道即便遇到了铭洋,很多东西还是无法改变,能改变的只是时间,但即便是时间改变一个人的很多特征,安茉还是能一眼就认出铭洋。

最让安茉心悸的是,她很想问问铭洋:还记得小时候吗?那个遥遥远远的小幼儿园,你在那里只上了几天的幼儿园,但你却从我的背后,给了我一个最温暖的拥抱,会记得吗?

☆、美国妞儿

初中的生活算不上乏味,但绝对算不上多姿多彩。

现在想来,毁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没有朋友。小仝妈和小仝爸在这一点上做到了。安茉的生活除了在学校,就是回家干活,不准回家晚,也不准在亲戚家过夜,更不准放学后去找同学玩儿,即时家里的活儿都已经做完了,那也应该再找找还有什么可做的,找不到就自己拿着教科书复习或者预习。这在别人看来甚至是要朝小仝妈小仝爸竖起大拇指的,属于严厉的教导,保证孩子的学习。但小仝就可以随便出去玩儿随便带同学回家,随便回家晚,小仝有很多朋友。安茉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一个浑身散发着自己爹妈都不喜欢的气味的孩子,有几个人能喜欢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