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派女生都很想争取安茉的加入,因为安茉跳皮筋的时候可以从脚脖子一直跳到大举(女生甚至双臂,把皮筋举得最高极限的头顶),倒布袋毽可以同时倒三个,歘骨子儿能一把搂,打毽的时候能狠狠的把游戏中的人打掉。安茉哪派都不想参加,参加了婷婷帮就得像跟屁虫一样跟在那群漂亮女生后面,每天都要重复着起个誓,比如要对陶婷婷她们说:我一辈子只跟好,绝对绝对不对曲林她们好。虽然婷婷帮的人可以跟很多人好,但这并不妨碍班级乃至其他班级男生对她们的好感和注目。

大部分童年时代的誓言就跟放屁一样没谱儿,但婷婷帮并不会真的给安茉带来友谊和温暖。安茉也不想参加曲林帮,至少她不觉得自己长得丑,虽然也没多漂亮,而且那种长得丑就一定前途无量的言论比放屁还难闻吧?小仝妈龇牙笑得时候就好像黑白照片上被抹了煤灰的猴子,打起安茉来咬牙切齿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她心灵多美。

数学是个好东西,比如说正比反比。小仝妈抽打安茉的程度导致了陌生感和隔阂,而这种陌生感和隔阂通常情况下和血缘关系成反比。

婷婷帮对安茉拒绝入伙非常不爽,在陶婷婷看来,光是凭着她蹲过监狱的二哥的名号和她家在当地卖虾酱的名声,安茉也不能拒绝入她的伙儿。如此说来,入伙儿的女生或然多半慑于陶婷婷二哥很虾酱的名声也说不准,安茉见过陶学东一次,他拎着双卡的录音机,穿着喇叭裤,站在小县城的柏油马路边。

黄昏的路灯下,双卡录音机带着火车当啷铁轨般的杂音,嘎嘎的响着,陶学东旁若无人的摇晃着脑袋,摆着胯不停来回的扭着,那会儿大部分不知道这种舞蹈叫什么,只知道是不动地方的摇摆着难看的腰肢,所以很多人都说那叫摇摆舞。

陶学东另外一个嗜好就是牵着狗到处溜达,他的狗不是一般的狗,是吃虾酱长大的黑贝,黝黑光亮的毛,凶凶的眼神,呜呜的审视地盘的架势。他的狗不是白养的,小县城有很多入室盗窃案发生,大部分居民都很想养只凶凶的狗,所以陶学东的黑贝狗成了所有养狗家的梦想,陶学东就卖黑贝狗的□权。

谁家想要黑贝狗的种儿,他就牵着黑贝狗溜达过去,让两只狗折腾一晚上收十块钱走人。有时候后半夜了,狗□的声音还绵延不绝,陶学东放肆的嚷嚷着:搞上了!搞上了!

这种声音比狗的□声音更尖锐更绵延不绝,第二天,大家就能看见黑着烟圈的陶学东牵着一只黑了好几圈眼睛耷拉着脑袋的黑贝狗走在大街上。陶学东一边摇摆着他瘦削的胯骨一边哼哼着《路灯下的小妹妹》,花生皮散了一马路牙子,指指点点的人们眼神只敢集中在陶学东和黑贝狗的后背,连咳嗽声音都不敢大。

安茉不是大无畏,她自然也怕陶学东,蹲过监狱的人在那个年代除了不是好人外,注定一辈子都没办法再当回好人。婷婷帮的人就威胁安茉,若是不入伙儿就让陶学东牵着黑贝狗来找安茉,安茉着实害怕了好几天,但想着陶学东毕竟是十七八岁的人,应该不屑于欺负小女生,这个侥幸的想法让安茉好过了好几天。

“不入伙儿也行,你得跟张静打一架,打输了就入伙儿,打赢了随便你。”陶婷婷眨巴着长长睫毛的眼睛,主动给安茉下了战书,她长的真是漂亮。

远处的张静咔咔的掰着手指头,她是班级里年纪最大的女生,力气自然也大,在婷婷帮以打架著称。长的虽然不如陶婷婷洋娃娃般的好看,但也是高年级男生侧目的对象,相对于一年级的学生而言,她确实要早熟很多。

“不准告老师!输了不准哭不准找帮手!”陶婷婷白皙粉嫩的皮肤透着红红的胭脂晕儿,不晓得是不是吃虾酱的缘故。

安茉闷闷的恩了一声,她没报告老师的资格,更没什么人能帮到自己,打就打吧。反正早晚都得挨整,还不如打一顿算了。

安茉和张静的打架定在周三下午,那时候没有大礼拜和双休日,只休周日,但周三或者周五的下午是放假的。冬天的积雪好没化开,学校后面的草地上积满了厚重的白雪,矮树丛透过积雪在寒风中微微的颤抖着,发出呜呜的唿哨声。

婷婷帮的女生都到场了,张静还特意换上了运动服。安茉穿着笨重的棉袄有些不知所措,男生打架要么远远的施展降龙十八掌,或者是九阴白骨爪。但《射雕英雄传》并没有太适合女生的招式,除了黄蓉的打狗棒法。

张静做出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朝安茉扑过去,安茉重重的倒在雪地上,棉袄太笨重了。张静的掌法和架势没有得益于练家子出身,因为她很快就去抓、挠安茉的脸,同时还去揪安茉的短发。安茉下意识的想到自己不留长头发算是对了,她把张静扯下自己的身体,狠狠的用膝盖压着她的双手。安茉的力气得益于小仝妈平时让她干着干那,还有小时候跟小宝成漫山遍野的疯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