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除这份儿压抑的痛苦,安茉在晚饭的时候,趁着小仝不注意终于在他涤卡布的裤兜里找到了那颗宝贝的弹珠儿。安茉惨惨的笑着,看着小仝妈张罗着晚饭,小仝爸哼着不搭调儿的调子,小仝则依然耀武扬威的朝安茉“斗斗非”(谐音,一种小孩子的游戏,两个手指头稍有节奏的碰着,故意气别人的方法),还不时的咧嘴吐舌头,还拍着屁股,示意安茉的屁股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

安茉一瘸一拐的去了外屋间找小仝爸的大铁锤,小仝妈嚷嚷着,“你走,走了没饭吃。”

安茉在黑乎乎的外屋间翻到了大铁锤,还找了钳子,钳子上面有凹下去的坑,这样可以保证弹珠不会在水泥地上滚动。安茉激动的拿着钳子和大铁锤,又一瘸一拐的走回大屋,大家都在吃饭,没人搭理安茉。

安茉远远的坐在地上,迅速把小仝的弹珠按到钳子凹下去的地方,毫不犹豫的举起大铁锤砸了下去。小仝哇的大哭起来,四散飞溅的玻璃弹珠碎屑恍若年三十晚上空中扬起的瘦弱烟花,至少在安茉感觉是如此,弹珠里面的彩色玻璃颜色比晚餐更让安茉痴迷。

安茉感觉自己心里从未有过的快乐,就像小宝成和五彩兔还在她身边一样,她竟然对着碎了一地的玻璃弹珠哈哈大笑。不停的挥舞着大铁锤,砸着稍大的碎块。小仝哭的撕心裂肺,好像邻居家办丧事死了老子似的。

小仝爸隔着饭桌,嗷嗷冲着安茉吼了一嗓子,“我x你妈!我x你八辈祖宗!”

小仝妈啪的扔了筷子,冲到安茉身边,揪着她焦黄色的头发砰的按在地上,拽起钳子和大铁锤,没头没脑的砸在安茉身上。许是大铁锤和钳子太沉,小仝妈最后换了捅炉子的铁棍,成年人拇指粗的铸铁重重的砸在安茉穿了棉裤的屁股和腿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安茉笑着哭,她趴在水泥地上,默默地在心里念着:打吧,打吧,打死我吧,云志,我要死了,三姥爷,我还没你活的长……

小仝妈最后扒开安茉的棉裤,铁棍直接挥舞在安茉的屁股上。安茉才晓得这世界上的痛苦并未如砸碎了小仝的宝贝弹珠那么轻松,铸铁和屁股炒肉的切肤之痛让她差点儿咬破嘴唇,取而代之不过是更多眼泪,还能怎样?

安茉冷笑的盯着表演翻滚秀的小仝,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要毁掉小仝的所有“啪击”、“卡”和弹珠。她就是要小仝不好过,小仝不好过,小仝妈就会跟着不好过。安茉想起云志狠狠的扇艾姝耳光,那种清脆的声音,其实跟她砸碎小仝钟爱的玻璃弹珠一样惬意。

念如蚌珠

过了暑假,安茉终于背着书包上了姗姗来迟的小学。班级里除了一个智力不是很好的孩子比安茉大,其他学生都比安茉小。而大部分的比安茉小的学生,都会误以为安茉和那个智障的孩子一样,所以才会晚上学。笑话别人似乎是一种天性,就连被畸形家庭压迫的上幼儿园尿了裤子的丛雪莉,也开始跟在大家一起笑话安茉,说她笨才会晚上学。

安茉眨巴着眼睛冷笑,很大声的问丛雪莉,“你管你小姨叫妈,还是后妈,还是小姨呢?”

这时候跟着丛雪莉一起笑话安茉的学生又会笑丛雪莉,她老爹不明不白的占了她妈妈的妹妹,终于在丛雪莉她妈妈连生三个丫头之后搞出来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对丛雪莉老爹非常重要,于是乎给孩子起了个非常威武的名字,叫:丛大壮。

笑人者自然也会被人笑,就像这个世界上有吃的,就有被吃的一样。丛雪莉龇牙咧嘴的冲安茉吼,她黑黪黪的面皮上还长了些许斑点儿,她最大的能力就是吼,就如乡村树林里要冬眠时候的动物,貌似悠悠然的对着季节的末端嚷嚷出心底的郁闷。能冬眠的动物是伟大,因为它并不知道自己在冬天过后是否还能醒过来,也或者在冬眠的过程中就被自己的对手干掉。积怨是自然界最好的生态平衡支撑点,比如蛇和老鼠,蛇吃鼠半年,鼠吃蛇半年,老鼠吃蛇一定是蛇的冬眠期。

安茉已经积累了强大的抵抗力,丛雪莉对她吼,还不及小仝的撒泼打滚,就是小仝妈晚上跟小仝爸嘿咻的哽哽唧唧声音都比丛雪莉的嘶吼来的刺激,安茉的听觉神经早就近乎麻木了。丛雪莉的嘶吼和愤懑持续到班主任王淑嫦夹着教科书进入教室,她才开始慢慢浅酌低吟似的消退,眼底的神情真真的写着受伤。

安茉却从丛雪莉的这种受伤的眼神中获得了快感,她真的很想转嫁自己身上承受的所有污秽和肮脏。当周围人都因为安茉的反诘跟着一起哄然大笑的时候,安茉似乎仅仅在瞬间就有了一点儿可怜的认同感,至少她可以跟葛治国余强他们一起笑话丛雪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