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俊利落的解开裤带对着小山包下的马路撒尿,安茉转过身要回教室。然后她听到一声惨叫,回过身的时候发现小山包上的小俊不见了,再然后就是含糊不清的喊叫声:救命啊,救命啊!
安茉快步绕过小山包,看见小俊滚进了小山包下的泥浆里。雨季从小山包上冲下来不少黄泥浆,而幼儿园五六岁的半大男孩子们都喜欢站在小山包上往下撒尿,所以小山包下面的黄泥浆里积了很多的秽物。
“帮我喊人啊?”小俊被黄泥浆糊了脸,含糊不清的朝安茉挥舞着手臂。
安茉这才反应过来,跑回教室招呼女老师。女老师吓得腿脚更不灵便了,差点儿被钢琴绊倒,拽了几个年纪大的男生跟着安茉绕过小山包去救小俊。
安茉远远的看着,女老师和五六个今年就能上小学一年级的男生使出浑身解数从黄泥浆里拽出小俊。安茉的心里莫名的笑了一会儿,想着小俊穷凶极恶的要看女生的裙子下面,她突然觉得这就是大人们平时口中说的报应,就像看上的男人祸害女孩儿被人家家长差点儿用铁棍敲断腿似的。
“你干嘛笑?”云志帮完忙,站在安茉身边接着屋檐滴嗒的雨水洗手,他盯着安茉的眼睛。
“我没笑,摔得很疼吧?”安茉竭力掩饰着表情,但云志的眼神似乎看穿她的心事,安茉不太敢看云志的眼睛。
“星期天去我家玩儿吧。”云志突然说了一句,安茉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除了小宝成,好像没什么人邀请过自己去别人家玩儿,这样一想,安茉开始想念小宝成和小太公了。
“我请了好多人,他们都去。”云志误解了安茉的沉默,他转过身指指远处的几个孩子。
“好呀。”安茉爽快的答应了,有人一起玩儿终归是件开心的事儿。而且她似乎一直很想多知道一些云志和艾淑的事情,为什么他们看着怪怪的?还是所有人都怪怪的?
远处,小俊的脸终于被女老师用洗脸盆冲洗出来。小俊哇哇的从嘴巴里吐出一大堆的秽物,鼻子还在淌着黄泥浆的颜色。女老师稍微碰下小俊的胳膊,小俊就疼的哇哇大哭,不知道是断了还是扭了?安茉开始惋惜,小俊搞成这样自然没办法再打小仝,她多少觉得这个结果太让人失望。
云志诅咒
星期天,好多人都去云志家玩儿,包括胳膊脱臼了小俊和小仝。安茉终于认出云志家具体在哪儿,就在她之前漫山遍野挖野菜的西山坡下面。安茉站在院子里往西山坡上看,果然看的清清楚楚,若是有人在艾淑家的自留地旁边挖东西,连那个人的表情都看的清楚。
这样一想,安茉的心里泛出不自在,她不仅在人家的自留地里偷过胡萝卜,还曾经坐在旁边的陡坡上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用挖野菜的铲刀弄死了不少只蚂蚱叫不出名字的毛毛虫。说不定云志早就看到过她,只不过从来没说过话而已。
艾淑家的院落很开阔,是正统的三间房,中间灶台,东向正房,西向偏房。艾淑远远的招呼着来的小朋友们玩儿,还特意拿出糖果给大家吃。安茉能听见艾淑自豪似的嚷嚷着她爸爸是跑长途运输的,每到了一个城市就会给她买那个城市的糖块儿,她的糖纸就是这么积攒出来的。
艾淑嚷嚷的时候,云志坐在远处看着,他的脸上透着一种奇怪的表情,带着焦躁和不耐烦。安茉总觉得云志请那么多小朋友来家里玩儿很怪,比如云志平时都不跟小俊和小仝说话,怎么会突然间就变成好朋友了呢?
安茉在大铁盒的糖果里挑选了一块奶糖,蜡质的包装纸慢慢展开,里面是乳黄色的奶糖,奶糖上面还卷着一层透明的“粉纸”(谐音:应该是淀粉类制成,保护糖体不粘连,能吃)。那个年代,糖块很多但奶糖很少见。安茉小心的舔着“粉纸”,嗅着奶糖温软香甜的气息,她觉得幸福就是天天能吃到这种奶糖,幸福的额外条件就是她的生活里再也不要有小仝。
最早的角色扮演是孩子们发明的,因为他们喜欢演大人。
小俊最先提出要玩过家家,因为他喜欢当爸爸。之前从小山坡上滑到黄泥浆里扭伤了胳膊,小俊吊着绷带嚷嚷说他最适合在过家家里当爸爸,因为爸爸这个身份都是在外工作不容易才会受伤,赚钱养家好不容易。
艾淑自然成了过家家里的妈妈,她颇是赌气的挽着小俊的胳膊远远的看着云志的反应。云志没什么反应似的看着墙上的老式挂钟,破旧的钟摆了无生气的打着摆,发出匀速的咔咔的声音。
小仝一干人充当了亲戚,还有来串门的邻居。小俊非常鄙夷的盯着安茉看了半天,说:让她当孩子吧。然后艾淑就拿出一条红色的纱巾围在安茉的脖子上,说是防止喂饭的时候掉下来。纱巾上的金丝线都脱了色,红纱丝因为拉抻的太久已经开始凹凸不平的扭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