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茉乐的清闲,由着小仝和妈妈哭去,她把用镰刀割回来的青草用断齿儿的大菜刀切成段,再兑上鸡饲料。站在鸡笼子前面喂鸡,一边喂鸡一边强忍着笑,听着小仝和安茉妈哭的跟报庙门似的。

安茉爸干了一天的活儿,发现安茉妈没做饭,哭的跟死了丈夫的寡妇似的,沉着脸摔了铁锅吼着,“要死啊?”

安茉妈终于回过味儿来,狐疑的打量着身上一点儿伤没有的安茉,揪着头发就拽到面前,“小仝挨打你干什么了?死丫头,你为什么不帮着小仝打别人?你就看着他被别人欺负吗?”

“我打不过男生!”安茉忍着头皮的痛,理直气壮的回了一句。

“没用的玩意儿,养你干什么……”安茉妈推搡开安茉,看到小仝肿起来的猫熊眼哇的又嚎哭起来,想帮着揉又怕小仝疼,抓起安茉爸摔到脚边的铁锅扔到对面墙上,“都别活了!还吃哪门子饭啊?儿子被人欺负成这样还有天理吗?死丫头不顶事儿,养你有屁用啊……”

铸铁锅啪的碎裂在墙根下面,安茉爸虎着脸看看安茉妈和小仝,又看看旁边低头卷着衣角的安茉。小仝哇哇直哭,安茉妈也跟着扯嗓子哭喊,“这日子没法过了,都死了算了……”

安茉妈的哭哭唧唧起了决定作用,烦躁的安茉爸终于耐不住女人的呱噪随手脱下纳了粗麻线的板鞋,一把揪过安茉扯下她的裤子。一板鞋一板鞋的打在安茉的屁股上,安茉爸粗着嗓门一边打一边骂:我x你妈!我x你妈!

安茉先是咬着嘴唇强忍着纳了麻线的板鞋底子抽在自己的屁股上,最后还是没忍住疼的哭起来,她极力把哭泣的声音降到最低,但她的心里和嘴角却忍不住在笑,一种畅快淋漓的扭曲的笑。

于是安茉的表情随着每次抽下的板鞋底子都变得极其的古怪,她直勾勾的看着远处狼狈不堪的小仝冷笑。安茉突然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小仝挨揍让小仝受到伤害。小仝越是受到伤害,安茉妈的心便是在滴滴答答的淌血,若是能换回小仝的安然无恙,让她撞墙让她以命抵命都可以。

只是孩子

安茉妈为了抗议小仝被小俊打,故意不让小仝上幼儿园,要给女老师一点儿脸色看看。同时示意上幼儿园的安茉要好好看看女老师什么反应,看看小俊有无悔改之意,若真是及时悔改来家亲自请小仝上幼儿园才行。

世间大部分人都擅长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自以为聪明的安茉妈也不例外。若真是觉得小仝委屈了,那就勇往直前去幼儿园找小俊和女老师算账才行,白白交着幼儿园的学费不说,她儿子又不是太子殿下,人家怎么会鸟他挨揍不挨揍的事儿呢?

“你就该跟他们拼命!跟他们理论!没用的玩意儿”安茉妈用手指头戳着安茉的额头,悻悻的看着她收拾整齐准备上幼儿园。最让安茉妈难过的是安茉竟然一点儿都不悲伤,小仝挨打这么大的事儿,本该举家伤心的,果然是养女儿没用。

“我打不过他们,幼儿园小朋友受欺负,都是家长去理论。”安茉慢条斯理的说着,看到安茉妈泄气的表情,她想起秋天被霜打了的茄子,在心里冷笑,难怪小仝被暴打,活该这个德性。

幼儿园一片祥和,更可以说是祥瑞。并没有因为小仝和小俊的打架而带来任何阴霾。女老子踩踏在老旧钢琴的力量很强大,她每次开唱前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刚好对准了“斗来米发骚拉稀都”的音阶。不大的幼儿园教室充斥着女人强大的冲击波,一种来自音乐的古老的力量。

但安茉却在这种老旧的原始力量中,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没有了小仝,安茉突然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变的没有意义。她甚至怀疑自己下幼儿园回到家会被关在大门外,安茉妈会隔着临时搭建的铁栅栏象看陌生人一样的朝自己笑。这样一想安茉开始坐立不安,也有点儿后悔小仝挨揍的时候自己没顶上去挡一挡。安茉不是为了小仝活着的,但她的生活里却不能没有小仝。

女老师的高音还未畅快淋漓的练习完,幼儿园外面就下了大雨。艾淑发了很大的脾气,她把云志的课本丢的到处都是,安茉脚下多了一个皱巴巴的田字格本,她弯腰去捡,惊讶的发现上面的姓名写着:尚云志。安茉一直都以为云志跟艾淑一样姓艾,不过也想着是表兄妹什么的。

“你滚!你是什么东西?”云志一把推开小疯子似的艾淑,他的表情从来没那么可怕过,太阳穴处的疤痕在点着昏暗的白炽灯教室里仿佛狰狞的困兽。

安茉颤抖着手把捡起来的田字格本小心的还给云志,“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