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恒这时候睁开了眼,头还靠在绮年肩上,虚弱地道:“无妨,只是有些头晕罢了。”
本来喝过了合卺酒应该各自剪一绺头发编在一起,意为结发夫妻;然后新郎就要出去到前头酒宴上挨灌了。可是就赵燕恒这样儿,喝个合卺酒都能晕倒,谁还敢让他上酒宴去呢?喜娘低头看看地上那合卺杯一正一反,便嘴里高呼着“阴阳合谐”之类的话,快手快脚每人剪了一绺头发,拿红线胡乱一绑放进准备好的荷包里,便准备撤退了。
绮年头上压着个凤冠,只觉得脖子都要酸了,还得支持着赵燕恒的份量,实在辛苦。忽听有人笑道:“这大好的良辰,我看大家也出去罢,总要让新人早些歇下。”艰难地转头看去,见是个穿粉红绣金衣裙的美妇,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随即见她身边站的少女却是赵燕好,便知道这是曾经在大明寺有过一面之缘的肖侧妃了。
肖侧妃虽则只是商户人家出身,但既然入了玉碟立为侧妃,身上也是有正五品诰命的,她这样柔柔地说几句话,赵燕恒又一副虚弱样儿,也就没人好意思再坐在这里看新娘子什么的,都相互招呼着起身。只刚才那穿妆花缎衣裙的妇人笑了一声道:“我看世子这样儿,怕也不宜同房——”话未说完就被旁边的妇人拽了一把,将她拉出去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绮年对着她的背影盯了一眼。衣裳跟首饰不搭,没准都是别人的旧物,看着倒像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模样,却又这般的不会说句圆滑喜庆的话——是天生就如此蠢笨,还是有人教唆着?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吧,毕竟不会说好话的人,至少能学会不乱说话。
她这么琢磨着,已经有两个丫鬟上来搀扶赵燕恒躺下。一个是她曾见过总跟在赵燕恒身边的清明,另一个却长得弯眉杏眼,大眼睛那么一转,就教人想起明眸善睐一类的词汇。两人都穿着浅青的比甲,应该身份也是一样的。
如燕和如鹂还有菱花不能跟轿,这时候才被人领到新房这里来,三人搞不清楚情况,只见带路的婆子神色严肃,心里都不由得有些发慌,再一进来就看见众人把新郎官往床上抬,顿时都吓得白了脸,如鹂张口就唤了一声:“姑娘——”声音都有些颤抖。
珊瑚一直是紧跟着伺候,见绮年始终十分镇定,也就没太慌乱,赶紧对如鹂使了个眼色叫她不要出声。
绮年不知道那个弯眉杏眼的丫鬟究竟可不可靠,因此也不敢乱说话,只能让开地方,让两人将赵燕恒搀着躺在床上。那弯眉杏眼的丫鬟看着新房里人已经走完,便出去转了一圈,这才回头向绮年屈膝行礼:“奴婢白露,给世子妃请安。世子爷身子不适,世子妃要不要奴婢们伺候着也先歇下?这几位姐姐妹妹们,若是无事也可先去歇着了,房里怕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这也是在防着她的人不可靠?绮年琢磨着,点头道:“如燕留下伺候我更衣,珊瑚你带着她们两个出去安顿一下。”看一眼清明,“有些规矩,你们也要问一问。”
白露嫣然一笑,脆生生道:“这么着,奴婢叫小满和小雪来招呼这几位姐姐妹妹,有什么事尽管问她们就好。”
如鹂虽然有些不大服气,但也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让人觉得没规矩丢了绮年的脸,乖乖地出去了。屋里只剩清明白露和如燕,白露回身把门一关,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世子爷,好起来了呢。”
如燕眼睛睁得老大,但见绮年脸上毫无惊讶的表情,也就拼命管住自己神情平静,只管替绮年卸下头上的凤冠。只听床上的赵燕恒叹了口气道:“白露,低声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白露笑盈盈地放低了声音:“爷放心,外头奴婢都看过了,再说了,还有小满小雪呢,至少这正房里还是干净的。”
清明紧张地扶着赵燕恒:“爷小心些,总还是身上伤了的。”
绮年吓了一跳。本来赵燕恒在她手心里挠了那么一下,她还当赵燕恒根本安然无恙呢,现在想想,不管怎么样是坠马了,就算是装的也得受点伤,怎么可能完全没事呢?
“伤在哪里了?”终于摆脱了那沉重的凤冠,绮年赶紧回身坐到床边,上下审视赵燕恒。
“世子妃,爷伤得不轻呢,您——”清明伸手隔了一下绮年的手,赵燕恒却看着绮年的脸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是先洗洗脸吧,我的伤没大碍。”
一定是眉眼一动都会往下掉粉了!绮年面红过耳,赶紧起身:“如燕打水去!”又白了赵燕恒一眼,“这都是全福夫人给涂的粉。”如果让我自己化妆,决不会跟刷墙粉似的这么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