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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年顿时心虚:“舅母的意思是……”

“人可靠得住?虽说是旧仆,但如今你的情况,莫要被人骗了。”

“不会,人是靠得住的。”绮年松了口气。

李氏点头:“这就好。那铺子在哪里?过些日子你们姐妹都要去东阳侯府给老夫人祝笀,也要打点做新衣裳,不如就去挑几匹料子。”

绮年觉得自己眼眶都要热了:“舅母——”

李氏笑叹:“你这傻孩子,若东西好,为何不照顾自家的铺子?从前你母亲嫁得远,你舅舅也常说不曾好好照顾,如今你来了,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你若愿意,我跟你舅舅就与你父母一般,你知霄表哥就是你亲哥哥。”

绮年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庆幸自己十分明智:“我从小也没个兄弟姐妹,表哥就跟我亲哥哥一样,只盼表哥今年秋闱高中,再给我娶一个好嫂嫂回家来,舅母也就欢喜了。”

李氏心里也松了口气,随即欣慰——绮年这孩子是个聪明知礼的,话语不觉更是柔软:“就知道你懂事。”

两人一起走回怡园,绮年回蜀素阁去吃川味肉脯,李氏便回了兰亭院。

吴若钊正在写字,他在朝中以一笔好颜体著称,回家来却爱仿怀素的草书,笔意圆转,略无停滞。李氏也不出声打扰,待他写完一张方走进去:“老爷又写字呢?”

吴若钊把自己的作品审视片刻,道:“到底还是少了几分峻骨,可见丘壑皆自人生来,缺了那份历练,也就缺了几分味道。”

李氏于书法上却有几分眼力,拿过来细细看了看,笑道:“老爷也太过挑剔了。怀素草书虽狂,终有几分郁气;老爷这字,却是狂放不足而中正有余。可见字如其人,我倒是觉得老爷这样的好。”

吴若钊呵呵笑道:“夫人慧眼如炬。”把笔掷了,“若真想写好,怕要到将来致仕之后了。”

李氏替他洗笔收纸,嗔道:“老爷才多大年纪,就说到致仕了。”

吴若钊心情甚好:“夫人去给母亲请安了?怎的这时才回来?”

李氏将今日之事说了说,叹道:“绮儿这孩子,年纪轻轻的,竟有这份干练。我问过刘管事,说是在成都之时,大妹身子不好,管家理事全是这孩子,连外头铺子查账竟也是她。难得又这般厚道懂事。”

吴若钊拈着颌下短须:“若将来霄儿娶媳如此,我便不必担忧了。”

李氏低头道:“只可惜大妹和妹夫早去了……”

吴若钊点头道:“虽说亲上加亲,但他们兄妹血缘太近,做亲兄妹也罢。”

李氏放下了心:“这孩子也快十四了,将来老爷细细挑着,给她找一门实在的好亲事,我们再添上些嫁妆风风光光嫁出去,也对大妹有个交待。”顿了一顿道,“倒是连波那孩子……”

吴若钊不在意道:“连波怎样?她不是住在康园么,离得更远呢。”

李氏微微摇头:“说起来,总兵夫人对她也并未有什么恩惠,谢与不谢,倒在两可之间。只是今日——我特意派了朱嬷嬷送她们过去,倒觉得那孩子话多了些。”

吴若钊眉头微皱:“怪道你不亲自带着绮年过去——未免太多心了罢?”

“霄儿已十六了,正是慕少艾之时,绮年与连波又都是花朵一般的年纪,万一有了这份心——不如未雨绸缪的好。”

“霄儿不致如此,难道他的书是白读了不成?”

李氏白丈夫一眼:“老爷,霄儿是我的儿子,他守不守礼难道我还不知?只是一个院子里住着,兄妹们总难免见面,万一生了这份情愫,老爷是成全呢,还是不成全?”

吴若钊怫然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私相授受之理?”

李氏只想叹气:“老爷说的都是大道理,然而小儿女之情又岂是一个‘礼’字能拘得住的?连圣人都说,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却从未说过守礼便可无情。若真被他们生了什么心思,将来就是另选了贤惠媳妇,只怕也有所隔阂。”

吴若钊是个男人,自想不到这些细致之处,听了李氏之言颇觉有理:“夫人说的是。既如此,不如这些日子还叫霄儿迁到外头书馆里去住。一来避着些内闱,二来也能叫他一心读书。毕竟如今府里事情太多,霆儿又时常跟着二弟出入,并没个人督促于他,反叫他分心。”

夫妻两个商议了半日,又说到过几日东阳侯老夫人笀辰之事:“好生带她们过去,这个年纪也该多露露脸,只别冲撞了贵人惹下麻烦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