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明妆外,众人皆大惊失色,一哄而上,拉的拉,扯的扯:“少爷,不行啊少爷——”
敏忠不厌其烦,唯见明妆不动,向她求救:“二嫂,帮我把他们赶出去!”
明妆抱歉一笑:“三少爷的奴才,三少爷都指使不动,何况我。”敏湛恨恨的摇头:“算了,算了!”推开挡路的下人,走到火盆前,将匕首插到火红的炭火里,他用衣袖垫着,握住刀柄,回到桌前。
这才把左手张开放到桌上,用刀刃比划着,就要割下。
明妆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他的左手小指因为罚跪被冻伤了,不得不割掉。否则疼痛和毒发攻心的危险都让他无法承受,所以他才会暴躁,才会迫不及待的自己动手。
“不行啊——还是等大夫来罢。敏忠——”秦夫人吓的大声阻止。
“前几天只有指尖发黑,就是因为你们说不用割除,才让我整个手指不保!”敏忠要被疼痛折磨疯了,任何人的阻止听在他耳中都是让他更加痛苦的杂音。
咬紧牙关,手上猛然用力,那跟冻伤发黑的手指连根断了。
屋内立即尖叫声一片,敏忠抓了把香灰捂住伤口,疼的眼神亦恍惚,跌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吵死了,都出去……都出去……别烦我。”
冯氏先睁开一只眼睛,又慢慢张开另一只,瞥见桌上的断指和血,打了个哆嗦:“兄弟,你太莽撞了……”话没说完,敏忠便打断她:“大嫂,我现在疼的不想说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还有娘,大哥,你们也别再说了。”
眼神阴霾,吓的冯氏后退一步,明妆赶紧劝冯氏:“大嫂,我们出去吧,也帮不上忙,反倒添乱。”
两人站在廊下,吹了阵风,不约而同长出了口气。两人面面相觑,冯氏尴尬的笑道:“瞧我们妇道人家就是不行,见刀见血就吓丢了魂儿。”
“可不是。不过敏忠还真下得了手,十指连心,想想就打哆嗦。”
“别说了,别说了。”冯氏连连道:“不要再提了。”继而笑道:“对了,忘记告诉妹妹了,孟家肯出二千两买书斋,书契也写了。按照约定,我凑了一千两,给妹妹垫上。这书斋就算挂在敏山名上,怎么样?剩下的事,也就不用妹妹再劳神了。由你大哥去跑。”
明妆亦微笑:“我就说我二姐是个实心买东西的主儿,她看中的东西,不管多少钱都要买回来的。”
“是呢,表哥回来一直夸孟家少奶奶雍容华贵,二千两对孟家来说,九牛一毛,还能放在心上,怕是都不够看。夜长梦多,我们这就写了契约罢。”
“敏湛去见谢知府的公子……要不要等他回来……”
“你主内,就妹妹说了算吧。”冯氏拉着明妆的手,劝道:“快些走吧,我刚张罗的现银,就在屋放着呢。”
明妆“勉为其难”的说:“好吧。”心里则感慨,明盈还真没藏着掖着,在秦敏山面前露富露的彻底,把人蒙的真相信她会买书斋。
她记得敏湛做翰林院的编修,一年俸禄是四十五两,而他进京后一年坐轿,印书,应酬,购买仆人竟花了三百两。若不是分家时,他得了些好处,她又有嫁妆补贴,怕是到时候不用被打廷杖免冠,就要因为资不抵债,做不成京官了。他有位同僚,买不起住宅坐不起轿子,就蹭住在朋友家,每天徒步进宫。
所以钱很重要,十分重要。
银子到手,之后的事情和她再无关系了。这时的敏湛对钱财还没什么概念,见了一千两,只觉得钱很多,需要放好。书斋没了,心疼,但也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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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明妆两世对二姐的认识,她才不相信明盈会买书斋。明盈答应买书斋,相信只是闲极无聊,想耍耍她这个做妹妹的,把她胃口吊的高高的,再一甩手,让对方跌的伤痕累累。
既然明盈现在觉得秦敏山和自己是一伙的,自然也是耍起来不手软。
几天后,她听敏湛痛心疾首的说,大哥在命人砍书斋前的竹子,说是买主对那里不满意。她只有劝敏湛,既然卖了书斋,和咱们已经没关系了。
过了段时间,敏湛又说,大哥嫌现在修缮书斋的泥瓦匠动作太慢,已把人打发了,另找了工匠。还让人分拣了书籍,说有些书籍孟三公子不喜欢的,统统搬走了挪地方另作他用。当然,据说只要满足要求,银两会加倍付。
一旦选择相信一件事,就会劝自己忽略其中的种种不合理。等发现时已无路可走了,只有选择继续相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