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道,“围攻大臣府邸,本就是重罪。”
曹太后道,“就是看在你外家面子上,也不该这么把人抓进去?”
小皇帝有些不高兴,“那以后要打到朕跟前来,朕也不理?”
曹太后看儿子不高兴,便缓一缓口气,拉了儿子的手,语重心长道,“我岂是这个意思,原本只是两家孩子间仨瓜俩枣的事,十来岁的孩子,在一处打个架拌个嘴,本是常事。这样的小事,如何闹得这般闹哄哄的沸反盈天。要是曹家真欺了江家的孩子,也值江家一闹。可明明是江家打了人,他们还不依不饶不罢手了。皇帝不看我的面子,就事论事的说,你想想,是不是江家仗着江侍读就欺人太甚!”
小皇帝逻辑还是不错的,他道,“那照母后说,曹家怎么带一大帮子人打上江家去?要是江家欺负人,该是反着来的。”
曹太后叹道,“那不过是小孩子行事,头脑一热,没轻没重的。依皇帝你说,他们门儿也没进,就被御林军抓了起来,这要怎么判?”
皇帝又不是管判案的,不过,小皇帝想想,也觉着事情不大,母亲又这样为外家说情,小皇帝便道,“好在江先生家眷没伤着,罢了,我与刑部说一声,只是母后也当告诫外家人,以后行事,切不可如此鲁莽。那曹华,身无功名的白身,竟敢带人去围堵四品侍郎府上,江侍郎还是朕的史学先生,倘换个官儿小的,没有江家这样机伶的,岂不是就要吃亏了?再者,他并不是母后嫡亲便如此跋扈,叫别人如何想外家呢?”
曹太后也叫儿子问的挺没面子,曹太后辩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外祖为人,曹家家风,最是清正不过。只是这阿华不同,他祖父是救过你外祖父性命的,故而,我得在你跟前为他求一求情面。要是换了你外家嫡系,他们犯错,凭国法家规,该如何就如何,你看我可为谁说过情?”
有曹太后当面说情,皇帝就想着,让曹华过去江家赔礼,此事便罢了。
皇帝因尚未亲政,有事就先与内阁韦相商量,韦相也是先帝临终前的托孤大臣了。皇帝这样一说,韦相也想着,虽曹家跋扈,好在没伤着人,江家也不算吃亏,再者,曹太后为人虽不聪明,毕竟是皇帝生母。韦相亦是四朝老臣,不同于唐家与太皇太后的亲近,韦相原是教导先帝读书的先生,先帝登基后,对这位师傅很是尊敬,提携韦相做了首辅。先帝过逝,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学生走了,韦相是真正伤心,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如今都是半白了。韦相为江山亦是尽心尽力,绝对是属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类型,与阿念那种但凡有事先顾自家的人绝对不是同一个境界。
韦相得先帝临终前托付大事,韦相对今上也绝对忠贞,正因为这份忠贞,让韦相心里有一件不可说之事。这事,便是关于太皇太后的。
要说太皇太后此人,韦相也得说,这是个能人。但,对于韦相而言,这位娘娘的问题就是太过能干了。在仁宗皇帝年间,彼时这位娘娘还是皇后,仁宗皇帝对这位发妻信任非常,但凡国事,必然与之相协相商。看仁宗皇帝的年号,昭明。当时就有人说,明字就代表仁宗皇帝要和自己的发妻皇后并立之意。反正,仁宗皇帝是给予了这位发妻超乎寻常的信任与宠爱,临终前,都不忘要先帝生母凌贵妃殉葬,对这位发妻的维护之情可见一斑。
及至仁宗皇帝过逝,先帝登基,先帝甫下生就由这位娘娘养在身边,虽非生母,母子之情亦不是假的。韦相凭良心说,先帝能登至尊之位,与这位娘娘悉悉相关。
先帝待嫡母至孝,但有国事,亦时常请教。
整整两代帝王的执政生涯,都有这位娘娘的影子。可仁宗皇帝登基时已近不惑之年,先帝登基时亦是冠礼之后,而今上年不过十二,还是个半大孩子。韦相就担心啊,太皇太后并没有自己亲生的骨肉,先帝毕竟是她一手养大,很有些母子之情。今上却是有自己的生母……
韦相担心啊!
担心的不仅是今上太过年少无法亲政,更担心这东穆江山!
故而,韦相哪怕也不喜曹氏,却需要曹太后这位今上生母于后宫之中对谢太皇太后产生制衡。韦盯哪怕同样不喜曹家,这个时候,却不能让曹家因此事太伤颜面。
于是,小皇帝的话,韦相是听进去的。
韦相道,“陛下的话也在理,老臣同御林军那里说一声,把那胆大包天的曹华放了,让他给江大人赔个礼。陛下看如此处置,可还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