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感激不尽。
何子衿同阿念说这事时,阿念道,“段太太有没有提阎氏生的儿女要如何?”
何子衿道,“阎氏生的孩子,与段太太有甚相干?”虽是姓马的,阎氏如何嫁给马县丞的,后来如何抽段氏耳光的,段氏只要不是圣母附体,再不会管阎氏所出之子的。
阿念见子衿姐姐这般说,也就不提了。反正阎家已是抄了,阎典史等一干人都下了大狱,不过,阎氏身为女眷,虽是性子可恶,却也不什么大罪,关了几日,就将她放出去了。阎氏所出子女,自有阎氏做主吧。阿念素不喜阎氏这等女人,她的事,自然不会多理,说来,把阎氏放出去已是宽厚。阿念想着段氏的事,既是要将段氏所出子女落于段氏户籍上,还需马县丞出个自愿将子女归于前妻的文书方可。阿念就与子衿姐姐说了,何子衿道,“这事儿,我说与段氏,只要马县丞明白,就知道孩子跟着谁好。”
阿念亦是作这般想。
段氏根本不必再使出手段,马县丞最知好歹的人了,段氏去牢内看望马县丞,一提此事,马县丞立刻应了。马县丞形容不大好,想也知道,在大牢里,如马县丞这样的罪名,如何好的了呢。一场大雪过后,幸而沙河县的大牢有半截是建在地下的,牢里有的是干草,段氏也曾打发人给马县丞送些棉衣棉被,马县丞也没冻着,只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一头花白乱发,仿佛街上的老乞头。
马县丞提笔之前,竟与阿念心有灵犀了,马县丞道,“大厦已倾,阎氏的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的。”说着,露了恳切之色,“阿如,你能不能……”
“阎氏子女,与我有何相关?”段氏淡淡反问。马县丞叹口气,低声道,“我知,终是我对不住你。”
“你是对不住我。”段氏冷冷道。
马县丞提笔欲写,又道,“当初……”只说了两个字,却是再说不下去,待文书写完,马县丞方道,“当初,你就是恨我的吧。”
段氏讥诮一笑,“我不恨你,难不成还尊你敬你不成?”
马县丞又是一叹,自牢中望去,段氏仍似旧时模样,发间一支赤金雀钗十分耀眼,马县丞道,“知道你还好,我就放心了。”将孩子的转让文书交给了段氏。
段氏接了文书,细看一遍,直接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段氏拿到文书,阿念便命简主簿去将手续给段氏办好了,自此,段氏所出子女从律法上就落户在段氏的户籍上了。由于段氏是女户,故而,孩子们也都要改姓母姓。先时,段氏是将孩子们送到州府念书的,今邵举人接手县学,段氏干脆就把儿子转到县学书院来念书。
至于阎氏如何,段氏并不多理会。
把孩子们的事情办好,段氏就开始打理胭脂铺子的生意,是的,胭脂铺子,金家的胭脂铺子。随着阎典史的倒台,姻亲金家也一落千丈,如金家的胭脂铺子,就落到了段氏手里。
段氏是个聪明人,她自己一人难以撑起这胭脂铺子,干脆找何子衿合伙。何子衿有些犹豫,事实上,她有些罪恶感。何子衿悄与阿念道,“马县丞阎典史连带着他们那一连串的走狗,咱们办的是为民除害的事,可不知为啥,一想到,马家那粮铺子现在归阿仁哥了,段太太又找我来商量胭脂铺子的生意,我这心里就觉着有些个……嗯,那个。”
阿念接过子衿姐姐的话,道,“有些个像官商勾结?”
子衿姐姐道,“别说的那么难听。”
阿念道,“自来士绅商贾,没有不与官府打交道的,咱们自从来了沙河县,士绅商贾,哪个不来奉承呢。他们来孝敬,贵重的不必收,但如果什么都不收,他们反是不心安。这说起来,算不算官商勾结?再者,沙河县离榷场近,这里做生意的人多,一家胭脂铺子算什么,在帝都,义父为糊口还得开个进士堂呢。咱们开个饭铺子,不也得跟小唐大人合股么。咱们只要将心放正,正正经经的做买卖也就是了。”
子衿姐姐经阿念一说,道,“我反不如你想的开。”亏得她还活两辈子哩,竟不如阿念适应环境。子衿姐姐觉着自己天生穷命,阿念做个官,她就不好意思做生意了。
阿念笑道,“姐姐不过担心我罢了。这也不必担心,我手上并没铺子买卖。”
何子衿点头,“这也是。”买卖都在她手上呢。说来,这也是官场常态了,像为官之人是不能做生意的,这是朝廷明文规定。故而,铺子商号什么的,便都是官太太们手里。其实还不一样么,不过是台前台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