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太太那脸刷就下来了。
梅二太太转头与何老娘道,“听说您家两位来帝都赴考的举人老爷呢,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去岁也勉强中了举,打算明春下场一试,只是再比不得您家的解元公的,待解元公有空,不妨多去我家转转,彼此也可切磋文章。”
何老娘听梅二太太这文绉绉的一段,硬是没全听懂,不过也听出些意思来,无非是让阿念指点梅家小子念书,何老娘没听出梅二太太是客气啊,她老人家又素来是个自信的,闻言直接道,“这没问题,不如请您家公子写篇文章,叫阿念帮他瞧瞧。咱们既是邻居,原就该多帮忙的,我家里非但阿念文章好,小舅爷那学堂办得也好,虽然贵是贵了些,但教的好啊。我打算让阿念和他岳父去读一读,您家公子要不要去,倒是顺路。”
梅二太太的脸色顿时有些僵,何子衿不着痕迹的瞟过梅二太太半旧的栗色小毛衣袍上,心下真是服了何老娘的说话技巧。简直太会说话了,您老人家就没瞧出人梅家是谦虚么。
倒是祁太太顿时来了兴致,问起何老娘家里俩举人的名次来,何老娘一向以此为荣,更兼阿念与何恭翁婿名次委实不错。祁太太便赞道,“这样的好名次,明年八九不离十的。”
何老娘听这话十分欢喜,笑道,“我也这样说呢,就希望他们名次能靠前些,如我家小舅爷当初一般就好。”
梅二太太这辈子也没见过何老娘这般不会听话不会看人脸色还自信到自大的家伙啊,她微微笑道,“我就羡慕您老人家这份自信,我就总担心我家小子,好几千个举子,进士只取三百人呢。”
何老娘不以为然,将手一挥,道,“好几千人怕什么!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只要文章好,就是好几万人也能中!”她老人家还同梅二太太道,“您家要是把握不大,不妨再等等,我听我家小舅爷说,那贡院可苦啦,一去就是九天,关在里头写文章。要是觉着火侯未到,不如多念几年书,也省得去遭那个罪。”梅家小子不去,自家孩子们也少个竞争对手不是!何老娘心下暗自得意,又劝了梅二太太一篇话,直把梅二太太劝得险要翻脸,何老娘方施施然闭了嘴。
户部陈主事太太心下好笑,打圆场道,“哎,吃酒的好日子,又说起学问来。我家可不像你们两家,有这样年轻的举人老爷,您二位还一径说这个,可不是叫人眼馋么。”转头问何子衿现在还种不种花了,听说不种那绿菊了,陈太太很是遗憾。
今日暖宅酒颇是热闹,就是除了祁太太与梅二太太那满腔子火药味儿,因着这俩人似是不透脾气,沈氏特意将她们分开来做的。事后才知道,梅二太太与祁太太果然颇有宿怨,此乃后话,暂且不提。待送走客人,江氏夸何子衿,道,“子衿可真能干,这宴虽不算大宴,她一个闺女才多大,就能安排的井井有条,我看,都不用姐姐操半点儿心。”
闺女能干,沈氏心下亦是得意,嘴里却是道,“她呀,胡乱张罗罢了,打小就爱管事。在家时家里摆酒什么的,就总喜欢搀和,我也都是叫她去做。今天,多亏弟妹府上的人顶用,忙而不乱。”
沈老太太就何子衿这一个外孙女,最是疼她,也同闺女道,“子衿这样就很好,女孩子家,是个打小学着些,不然事到临头两眼一摸黑,撑不起事,就叫人笑话了。”觉着外孙女比江氏还强些,江氏当年新到帝都,那会儿二十好几的人了,也没这般俐落,如今是这几年才练出来的。一想到这么能干的外孙女没能配给孙子,沈老太太就心下生憾。
何老娘显然对沈老太太的话很是赞同,道,“是啊,来帝都前,我还担心这丫头乍到帝都生出怯意来呢。如今见着人家官宦人家千金,咱们丫头倒也不显着就不如人。”除了今天收的礼,这是最让何老娘高兴的了,觉着自家丫头很给长脸。
江氏连忙道,“亲家老太太哪里的话,咱们子衿,不论在哪儿都是极出挑的。”不过,江氏也承认何子衿说话行事都是大大方方的,女孩子养出这样的气度来,已是难得。
何老娘很不谦逊地点点头,“这倒是,打小儿就跟咱们乡下的那些土妞不一样。亲家还记得吧,这丫头满月时摆满月酒,多少人见了都说,唉哟喂,再没见过这么俊的孩子,粉团儿一般。我一抱她出门,多少家人等着抱。有些孩子,小时候长得漂亮,大了就寻常了。咱们丫头是自小到大的出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