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眼中含笑,一句一句耐心的跟闺女说话,并不因闺女年纪小便敷衍。
沈氏傍晚也与丈夫说了一遭,一面服侍丈夫换衣裳,一面道,“今天同子衿说起姐姐来,我跟母亲商量过了,母亲过寿,姐姐姐夫大约会来的,很该提前将姐姐他们住的屋子收拾起来。姐姐他们难来一回,可得留姐姐、姐夫多住些时日。”
何恭道,“很是。”
沈氏只是知会何恭知晓,又道,“这个你只管放心,我心里有数。新被褥是现成的,提前晒一晒就好,还有姐姐以前爱吃的菜,我都跟余嬷嬷打听了,她最清楚不过。”
何恭听的直点头,沈氏道,“这些小事,你心里有数就成。只是,母亲这次做寿到底请多少亲戚朋友,你可得早些与母亲商量了,拟出单子来,我好提前预备。别临头忙乱,怠慢亲戚不说,也扫兴致。”
何恭皆应了,问,“子衿的屋子收拾出来没?”
“哪里有这么快,得慢慢来呢。她小孩子住不比大人,又才这么丁点儿大,个头还没椅子高,赶明儿得缝些小棉垫子,把桌椅凳角容易磕碰的地方裹上,免得她路还没走结实,撞一下可不是玩儿的。”沈氏自来是个周全人,何况这是亲闺女,自然想的更多,道,“我想着,让翠儿跟子衿一道睡,夜里也好照看,不然真叫子衿自己住一个屋子,我是再不能放心的。”
何恭点头,“是这个理。”
何子衿正从外头回来,听到父母的话不禁插句嘴,“我自己睡就成。”
沈氏板住脸,“那你就别搬了。”
何子衿刚想着跟耳根子软的老爹念叨念叨,看可有商量余地,沈氏已皱眉问她,“你这是去哪儿了?看这一身土!”
何子衿拍拍裙子,只是有一点小脏而已,沈氏也太夸张啦。何子衿道,“涵哥哥带我荡秋千啦!”小孩子的生活多么闷哪,何子衿也只得自己找乐子。这年头人们聚族而居,何氏宗族都住一个街区,隔壁同族小孩儿何涵比她大四岁,虽然也是小屁孩儿的年纪,但何子衿说的话,何涵基本上是听得懂的。
沈氏先吩咐翠儿去给何子衿拿干净衣裳来换,一家三口得去何老娘那里请安,说何子衿一句,“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看哪天丢了,找都找不回来。”
何子衿道,“又不远,还有翠姐姐跟着我呢。放心吧,丢不了。”她天生话唠,而且,随着何子衿话说的多,她口齿越发流俐清晰,如今也不大容易被口水呛了。
沈氏气笑,“就知道犟嘴。”
待何子衿换了干净衣裳,一家三口去何老娘那里问安。
何老娘见着儿子是真高兴,一张老脸笑成菊花,眼睛瞧着何子衿时那笑便淡了几分,及至看到沈氏,瞬间恢复成婆婆的庄严相。
反正何老娘喜不喜欢的,沈氏只当不知,照样唇角带着淡淡的笑,绝对是何恭最喜欢的温柔贤淑模样。
何老娘一见沈氏这模样就心里不痛快,及至听到何恭说起做寿的事,何老娘淡淡道,“我这把年纪,活一天少一天,做不做寿也不打紧,只是在我闭眼前,非得看你有了后不然到了地下也没法子跟你爹交待哪。”
何恭笑,“娘就放心吧。”
何老娘老眼往上一吊,瞅向沈氏肚子,“你媳妇有了?”
沈氏面儿上一羞,嗔何恭一眼。何恭握住沈氏的手,笑对母亲道,“早晚而已,娘你别急啊。”
何老娘那脸色,刷的便下来了,冷冷道,“你们抓紧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恭儿,咱家可是三代单传!”
何恭笑嘻嘻的哄老娘,“娘你就放心吧,一准儿没问题。”
何恭原是看老娘黑脸,一幅孝心哄老娘开心,结果何老娘看他拉着沈氏的手笑的春光灿烂的样子,立刻气不打一处来,脸更黑了。
何恭一瞧,连忙寻个由头带着老婆孩子回房了。
待回了房,见丈夫颇有些牵挂的模样,沈氏顺势一叹道,“你去太太那边儿瞧瞧,哄一哄太太。太太年纪大了,老小孩儿老小孩儿的,你去说几句好听的,别真叫太太心里存了气,就不好了。”
何恭见沈氏有些为难有些委屈有些无奈的样子,很是不忍,轻轻捏妻子手心一下,道,“你先带着子衿用晚饭,别等我了。”夹心板的滋味儿,何恭并不陌生,好在不论老娘还是媳妇,两个女人都真心疼他,哄老娘并不费什么事,只是委屈妻子这般善解人意,老娘却总是不喜,想到这里,何恭也添了几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