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别人,小九叔就这样!
傍晚微风送爽,白木香坐廊下,一肘拄着围栏扶手,暗暗生闷气,就见窈窈气乎乎的自外头进来,愤愤的就直往书房里走去,尚未至书房前,窈窈忽然止了步,转身提裙上两步台阶,给白木香行个礼,伶牙俐齿的告状,“大奶奶,晚上爷要宴请小九叔爷,吩咐厨下多添几个菜,刚我过去,厨下竟是连道火腿豆腐汤都收拾不出来了。您说说,如今还有规矩没有?”
窈窈脸上气的通红,以往这院里什么时候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便是没有,厨房也得想法子要去,何况如今只是要几样寻常吃食,厨房便推三阻四。甭看窈窈气冲冲的回来,她其实没吃亏,刚已在厨房吵过一架的,又往白木香跟前告厨房一状。
白木香虽是众所周知的火爆性子,却没急着爆发,她反是有些惊奇,“这又不是我要东西,厨下还敢短了他不成?”你跟我说啥,你也不是我的丫头,你跟我说不着啊!
窈窈却是忍不住眼圈儿一红,“大奶奶,今非往日啊。”
白木香眼珠转转,原想裴如玉的事,她才不高兴管,不过,今天是裴如玉招待小九叔,自当别论。
于是,白木香长声一叹,大作感慨,“你家这势利眼我看是改不了了。去,跟厨下说,晚上我要吃佛跳墙,谁要叫我吃不上佛跳墙,我叫谁好看!”
窈窈立刻精神百倍的去传白木香的话,险没把厨房的人愁晕过去,佛路墙起码要提前两天准备的啊!厨房管事带着厨下几个婆子,提着五六个大食盒过来,管事媳妇掀开自己手里的那个朱红大圆食盒顶盖,扑鼻鲜香伴着缕缕热气散出,是刚做好的一碗热腾腾的火腿豆腐汤。管事媳妇轻轻一个头磕地上,赔罪,“刚刚是没有了火心,都是些外头下脚料的地方,不好做来侍奉主子。奴婢解一条新火腿做的,如今迟了些,过来给大爷大奶奶赔罪。”
白木香轻咳一声,窈窈殷勤的奉上茶水,白木香翘着二郎腿,端起香茶喝一口,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突然间长了两个脑袋,所以今天特特的来与我作对,好让我给你拧一个下来!”
白木香的声音与威风顺着雀登梅的红棱窗传进书房,小九叔简直要惭愧了:哎,丫头,你一少奶奶,上头婆婆、太婆婆,你这威风八面的,你简直是个山大王啊你!动动你的蠢脑子,那个男人喜欢山大王啊,男人的审美是温柔!温柔!温柔!
忧心忡忡的小九叔看向裴如玉,却正对上裴如玉含笑了然的眼睛,“现在我这院子,亏的有木香镇着,才不至于失了规矩。”
第11章 白木香
让小九叔说,裴如玉不愧大家公子出身,依礼数而论,也足令人欣赏。
如果让白木香说,定是嘴巴一撅:裴如玉就是这么会装啊!在外倒是没说过她不好,可在屋里常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表里不一!
天地良心,哪怕以往裴如玉会因礼数略含蓄些,但他还不至于把说些违心之言。如今院中情形,裴如玉虽不愿计较那些琐碎事,并非心内没数。他失爱于祖父,下人渐生怠慢之心,不足为奇。不只是一日三餐不似以往精致,就是如今屋内水果点心,亦不及旧时新鲜。让裴如玉好笑的是,倒是白木香屋内供应一如往日,这些仆婢不敢有半点懈怠。
今日听着白木香在外放狠话收拾人,裴如玉第一次没了往日认为白木香小题大作的感觉,反是有些微微舒畅。他露出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浅笑,君子欺之以方,小人诱之以利。白木香这家伙,对待他就一幅无耻样,教训这些势利下人,便以地位差使相威胁。时常看白木香捧着本书看,不知是不是读过《孟子》了。
裴如玉肯周全白木香教训下人时的泼妇行径,虽然小九叔也清楚,他侄女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相反,白木香跟他一起打理生意这些年,一向手面儿大,待手下人宽厚,她要教训谁,那必是有缘故的。当然,这是小九叔不知道,白木香当真一奇人,她自嫁裴家人,那是一个大子儿都没打赏下裴家下人,因此在下人群里还得了个“老抠儿”的名声。
反正,依小九叔对白木香的了解,这必是下人不妥,只是,白木香这说话也有些泼辣,不是大户人家那些文绉绉的讲究。
小九叔明白,如裴如玉这般温润尔雅之人,怕是不大欣赏。好在,裴如玉肯周全,未令他这位白木香的娘家人难堪。
傍晚的风无声无息的涌入室内,驱散白天的炎热,带来别样的清爽舒适。裴家下人显然没长两个脑袋,被白木香教训了个灰头土脸,立刻皮子就顺了,一个个手脚麻俐、恭敬小心的到书房服侍着摆好饭菜,双手交叠放到小腹前,略垂着头,到里间回秉,“大爷,饭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