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这个家的时候,路凝夕恍然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他记得先前母亲的琴房里也是这样四处摆着谱子,有些零乱。做为全国著名钢琴家的母亲的大部分时间都留在琴房里,一遍一遍地弹奏着优美的旋律。偶尔也把他带进琴房,让他弹给她听,但那时候路凝夕孩子的天性让他有些坐不住,趁母亲不注意便偷偷溜走。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温柔倔强的女人在把他藏进巷子后说的话,她说:“凝夕,以后要好好弹琴,妈妈喜欢你弹琴的样子。”
而这句话,也成了那个女人的遗言。
路凝夕并没有让他的母亲失望,他很好的遗传了母亲的天份,虽然没有正式地学习过,但随手捻来的曲子都能被他弹得自然流畅。
一次,身为贺家私人医生的罗笑问他,“如果没被培养成杀手,你想做什么?”
当时路凝夕只是摇摇头,“如果”的幻想对于一个身在贺来的人来说太过奢侈,但他心里知道,如果不做杀手,他更希望用自己的手指弹琴。
当然,这个幻想直到他意外死去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出院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已经慢慢开始适应新的生活,不必躲在家里,也不必小心翼翼的出门,这样简单的干净生活让路凝夕觉得是一种享受。如果不是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许他的生活应该就是如此吧。
凌宸放了他三个月的假,说等他彻底养好了再回来上班。虽然他对凌宸的了解不是太多,但这个人做事的绝对是有原则的。就拿放路凝夕病假这件事来说,凌宸可以客观的判断最长的时限,然后不吝啬的给予他能接受的时间范围,一看就知道是个老道的生意人。
给自己倒了杯茶,路凝夕坐到钢琴前,慢慢地翻阅着楚音遥写的曲子,有一些填过词的,有些却只有一个开头或是副歌。从这些音符中,他可以感受到这个男孩的情绪,愉快的、悲伤的、彷徨的、失落的……
这些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生活中消失的情绪,慢慢变得鲜活起来。
伸手端起放在琴盖上的茶杯,无意间看到映在钢琴漆面上的脸,让路凝夕微微皱起眉。每次自己看到这张脸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楚音遥不算矮,可能因为受伤住院的关系,身体还显得有些单薄,这些在路凝夕看起来都不重要。
路凝夕属于清秀耐看的,平时也是斯文淡漠多一些,而楚音遥实在是有些妖艳了,虽然并没有半分女气,但也绝对不符合他的审美。这也算是唯一让他觉得美中不足的地方,甚至一度动了整容的念头。
漂亮的桃花眼,黑色的瞳仁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微微上翘的睫毛会在微笑时遮住眼睛,笔直的鼻梁,让五官的轮廓更加深邃,淡色的嘴唇带着内敛的性感,略长的头发挡住了额头和耳朵,让原本就不大的脸感觉上略微有点儿尖。
五官分开来看都比较凌厉,但合在一起就失了那股气焰。好在路凝夕原本性子就偏冷,才让这个人多了一分低调,少了一些艳色。
红茶喝了大半,凌宸的电话打过来。
“音遥,恢复得怎么样了?”凌宸也属于很忙的那类人,毕竟管理一个高级会馆,人际关系的处理就是一门学问。而他一个月能想起来给楚音遥打个电话,也算是难得了。
“已经没事了。”路凝夕本来就不是个善于问候寒喧的人,说话向来也比较直接。
“有家唱片公司的制作人想买你写的那首《do》,你想卖吗?”
楚音遥活着的时候写了很多歌,而他现在翻到的刚好是那首《do》。通篇节奏舒缓,旋律也非常优美,里面时尔穿插着几个十六分音符,让整个曲子听上去比较饱满又付有一定的技巧性,乍听想是一首情歌,但在路凝夕看来,这只是楚音遥写给自己的歌——里面有他最真实的想法和感悟。
“不卖。”路凝夕拒绝了。
“嗯。”他的回答并没有出乎凌宸的意料,“我也觉得你不能卖,但怕你改变主意,所以多问了你一句。”
楚音遥的音乐理念与路凝夕有些相近,但他并不想用楚音遥写的东西为自己赚钱,他向来都只靠自己。而且现在他也不缺钱,凌宸给的那笔补偿金相当可观。
“什么时候回来上班?”说到上班,凌宸的语气里带上了笑意,“没了你这主力军,玖月已经换了三个助唱了。”
路凝夕有些犹豫,以前闲睱的时候他听过不少歌,但却很少自己开口唱。他不得不承认楚音遥声音很好听,但并不等于说他也能那样完美的演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