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听见了廊下那只云雀的悲鸣。
时隔五年,师斓第一回梦见拒青。
兴康十三年,六月三日入梅。
那一天也是如今日一般的阴雨绵绵,昌庆宫内湛桥边,十岁的师斓站在亭中。
他身边没带一个随侍,孤僻的性情与多年的冷遇互为因果。小小年纪的少年身量还未拉长,眼睛里已经有了挥之不去的阴翳。
雨下得太大,他一时半会回不去,在这偌大深宫中,也没有人会想起他来。他沉默着,望着水面的涟漪出神,说不清是希望这雨停还是不停。
天地俱寂,宫里这四四方方的逼仄天空,竟然也给他一种辽阔的错觉。
他后来知道那确实是错觉。
潮湿的冷淹没了他的口鼻,在被溺毙之前,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白色。
对岸走来一个人,和那些一贯畏手畏脚的侍从不同,步子慢而稳,风吹起一片衣角,连弧度都比旁人从容。
那人撑一折四十八骨素白纸伞,像一片自天上落下的云,不染纤尘。云在他面前停住了,沾了雨水的伞面微倾,露出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
她微躬身牵起他的手,对于一个自幼孤身一人的孩子来说,那掌心是久违的温暖而宽厚。
一枝开得正好的芍药被她细心别在他的衣襟上,“小殿下,别怕,臣来接你了。”
雨季骤然放晴。
她自称拒青,从不曾跟他提起自己的姓氏。师斓孤身在深宫中长大,年幼的眼睛看了太多世事,被磋磨出了远远超出年龄的懂事。她不说的事,他也从来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