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深笑容一滞，神色没变，心下却比刚才更清醒了几分。

路宁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有猴子回神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嘀咕了一句：“咱奶怎么又跟人吵起来了！这身体才刚好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天不跟人吵就憋得慌。”路深一脸平静地说完，把路宁从猴子怀里接了过来，“行了，你也赶紧回家吧，老爷子该等着急了。”

“行吧，那你有什么事就喊我。”猴子说着就摆摆手走了。

路深把路宁放下来，牵着她的手回了家。

家门口，他奶奶正插着腰竖着眉，唾沫横飞地跟对门的中年妇女对掐。那尖酸刻薄的模样，是典型的农村老太太才会有的样子。

路深眼底闪过几许疲惫，却没有再像家里刚出事时那样出言喝止她。因为这是一个没有文化没有见识的老太太唯一能保护自己家人的方式。

他改变不了她，也阻止不了她。能做的，只有无视越来越恶劣的邻里环境，然后用“我饿了”这样的方式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饿了啊，好好好，我马上去盛饭！”

老太太终于鸣金收兵。路深牵着妹妹往屋里走，看见了神色麻木灰败地躺在床上的父亲。

苍白削瘦，死气沉沉，是这个男人给人最大的观感。但以前，他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他高大健壮，意气风发，笑起来声音洪亮如雷，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是一个乍眼一看不特别面善，但其实十分爽朗热情的人。

那时候的他爱说爱笑，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只是时间过去太久，路深都快记不清他当年的样子了。

少年脚步微顿，摸摸妹妹的脑袋让她去楼上放书包，然后才走过去，替床上的男人掖了掖被子：“吃过晚饭了吗？”

男人没有马上说话，沉默地盯了天花板许久之后，才很慢很慢地转了一下眼睛：“别在我身上花钱了，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这是他醒来之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路深一怔，心下瞬间百味杂陈。

不过有反应就是好事，想起叶繁星介绍给他的那个心理医生说的话，少年轻轻闭了一下眼睛，语气平静道：“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