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站在一地妖怪残肢中转过身来朝她短暂的笑了一下,那笑容古怪的,带着点难言的邪性。只不过,那种感觉转瞬就消失了,再一看,他还是之前那个清明。
青灯是下来渡劫的,灼灼叹气,因为不太一样的青灯太有趣,她每天过的开开心心,几乎都要忘记他是来历劫的。
要渡善恶之劫,要渡——情劫。
那一日的事,灼灼后来也没有特地提起,仍旧是一脸自然的跟在清明身后,唯一的改变大概就是她没有像之前那样一遇上妖怪就挡在清明身前了。她就那么看着,看着清明一路走,一路杀,在四处游历了近十年。
清明的行为引起了一些妖的不满,不论他是不是只杀罪有应得的恶妖,在很多妖看来,这和尚就是与他们妖过不去,因此清明受到过许多次的围攻。
不仅是那些害过人的妖怪要杀他,就连那些不在清明处置范围之内的妖,也参与了这次的铲除异己行为。被那么多妖围攻,清明仍旧守着他的准则,害过人的妖他会杀,没害过人的他不动,因此后来实在是有些凄惨。如果不是灼灼看不下去,不听他的话插手了那次围攻,清明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
清明身上带着伤坐在火堆旁边烤火,脸庞比起几年前灼灼刚见到他的时候要显得成熟一些。他手腕上也有个伤口,将卡在上面的佛珠往上推了推,他忽然看向对面不知道为什么生气的灼灼,问她:“你是什么妖?”
灼灼跟在他身后几年了,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个问题。当下也没有犹豫,直接哼了一声就化为了本体。
一棵美丽的不该长在凡世的玉树凭空出现,枝桠上层叠的花在月色下像是透明的一般。
“桃木。”清明道,他仰头看着这棵树,不知为何忽觉胸口一热,不由伸手按了按胸口,随即缓缓放下。
“漂亮吧?”灼灼变回来得意的问。
清明点头。
“想知道什么地方能长出这么漂亮的桃树吗?”灼灼又问。
清明:“什么地方。”
灼灼:“一棵菩提树上长出来的。”
清明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的母亲,是棵菩提树妖?”
灼灼被他这句噎的胸口疼,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想笑又觉得生气,扑过去掐着他的脖子使劲摇晃了一阵,最后一把将他扑倒在地。
清明倒在地上,灼灼坐在他身上,忽然安静下来,慢慢放开了他的脖子。
清明说:“我该回寺了。”
灼灼伸手去捏他的脸颊,不以为意:“你回就回呗,我偷偷跟去你以为你能发现啊?我跟你说,我半夜去你房间里在你衣服上缝王八你都不会知道,你们一整个和尚庙都不会知道!”
清明问:“你没有要回去的地方?”
灼灼顿了顿,忽然笑道:“你不回去,我回去做什么。”
清明:“我如今该回去了,你也该回去。”
灼灼只是笑,却不再说话了。清明回寺,灼灼也跟着他,但进了那名叫松山寺的寺庙里,灼灼隐去了身形。看到两个和尚将清明送到一座塔下,将他关了进去,灼灼明白他为什么之前问她要不要离开了。因为他回到这个寺里,是要被关起来的。
这一世的清明小时候,一家人除了他全都被作恶的妖杀了,只剩下他一人,而他天生煞气重,被送到了松山寺,住持收下他做弟子,试图引导他,但他却煞气不减,出门游历次次都造杀孽。住持与他定下十年之约,若是十年后他能洗去煞气便能当个普通弟子,若不能,以防止他被自己折腾死,或者有朝一日忽然煞性大发祸害苍生,他回到寺内就要被关在那座塔中。
灼灼坐在塔上唯一的那扇小窗边,探头去看塔里面坐着的清明。他在点了油灯的木桌边抄经。这塔里面东西极少,空落落的,清明的影子被灯影投在空旷的塔中,高大的像是寺里端坐莲台的佛。
灼灼摘了一兜外面的松果,对准清明的脑壳扔了过去。啪的一声恰好砸中,清明巍然不动的抄经,那松果滴溜溜的落到了桌底下。
灼灼扔了满地的松果,清明抄完经放好笔一看,塔里面那张简陋的只能睡一个人的木床上,灼灼已经躺在上面闭着眼睛了。她肯定是没睡着的,但清明也不会喊她起来,将那落了一地的松果捡起来,然后坐在桌边拿出纸继续抄经。
不论在哪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清明似乎都不太在意。从塔里那个小窗户里吹进去的花瓣,渐渐变成了红叶,又变成了洋洋洒洒的白雪,伏案抄经的人始终坐在那。灼灼看着,觉得很是焦心,她不太懂清明究竟要怎么做才算是斩恶欲,光这么看着实在是难受,她干脆去北海一趟找小伙伴问问渡劫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