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西佐身侧,睿亲王身着吉服,长身而立,无喜无愠,淡然凝重。
目光远望,今夜辽都的天空,却是晴无云色,寒星漫天,明灿若许。
纵此刻伴驾君前,群臣环绕,将身至最叫人垂涎的权力顶峰,萧西佐心中所牵挂的,却仍是那个身负重伤一步一步离开眼前的人。
“黼儿……”,萧西佐双眸微红,眼角有些湿润,在这喧腾之时,默然许下新年的第一个愿望:“只盼你纵然回到大舜,也一样能纵横无忌,平安自如。”
诗云:
新月娟娟,夜寒江静衔山斗。起来搔首,梅影横窗瘦。
好个霜天,闲却传杯手。君知否。乱鸦啼后。归兴浓于酒。
大舜,皇宫东阁,灯火通明。
鼓乐管弦,歌舞升平,群臣列坐其次,共天子与天下之欢。
赵世赐了酒,群臣拜谢同饮,耳畔听得丝竹管乐之声,绵绵悠悠,赵世一抬手,均都止住。
群臣仰首聆听,皇帝赵世道:“朕从十三岁上阵杀敌,十八岁登基,虽无惊世伟业,却也从来知道祖宗曝霜斩荆,以有方寸,九死一生,方得天下。但古人说: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便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朕不想当那不孝贤的儿孙,也不能当社稷江山的罪人,故而时时刻刻警醒自惕,不敢有丝毫怠慢。”
群臣均都朝上拱手行礼:“圣上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勤政爱民,正是一代明君。”
赵世一哂,道:“然而人无完人,朕近来自省,恐怕也有那独断不仁的时候。”
群臣皆惊,忙都悚惧起立:“圣上!”
原来这“独断不仁”四个字,其实甚重,只有形容暴君昏君才得用。
若是臣子敢如此说天子,便是大不敬之罪,如今皇帝竟自己说出,如何不叫人惊悚。
当下忙纷纷道:“圣上何出此言,圣上从来任人唯贤,察纳雅言,如今更能谦恭自省,本是臣民之福,只是如此贬议自己,却是大大地使不得。”
也有数位大臣当即附议。
孰料赵世道:“若非朕独断之罪,如今怎么,身边儿只余静王一个?”
静王赵穆早也起身站立,本正有些出神,蓦地听了这句,忙道:“父皇如何竟这般说,倒是让儿臣惶恐不安了。”
赵世看了会儿静王:“你不必如此,朕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复打量着满殿臣子,道:“自从太子急逝,黼儿失踪……想必你们也都听说外头那些流言了?大概都听了不少了?”
群臣不知他是何意,竟不敢回答。
赵世看了一圈儿:“夏爱卿,你说。”
被点了名,夏朗俊只得出列,他是个耿直自好的性情,没听见倒也罢了,偏听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