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黼道:“我问你,你倒是肯说呢?”
云鬟道:“此事并没什么不能对人言,当日我上京来,在洛阳的时候,因客栈藏尸案认得的薛家哥哥,那案子多承他相助,此事奶娘,露珠儿,巽风,甚至白侍郎也自知道。”
她字字清晰,赵黼垂眸想了半晌,才恍然笑起来:“原来如此,我当你怎么认得这种人……竟是路上遇见的。”
日光从帘子外透进来,明亮的光芒里有尘埃乱舞,跟细细地微喘声,顷刻,却又逐渐落定。
赵黼瞥着云鬟,见她脸儿有些微红,想是方才奔跑累着之故。
他在怀中摸了会儿,掏出一块儿帕子,便要给她擦汗,口中道:“你若早跟我提,我便明白了。”
云鬟举手挡住:“无缘无故的,我跟世子说这些做什么?”
赵黼语塞,捏住帕子,掀起车帘子假作看风景的。
忽听云鬟道:“世子……”
赵黼想不到她会主动跟唤自己,忙回头来:“怎么?”
云鬟盯着手上的灯笼,红肚兜的娃儿喜笑颜开,一脸天真无邪,眼前不由浮现方才薛君生含泪的双眼,以及当日在洛阳相遇,风雨之中,那看着温柔可亲的少年,虽能为有限,却仍竭力相护。
云鬟张了张口,几度才问:“世子先前说恒王……他会不会为难薛哥哥?”
赵黼眨眨眼,嗤之以鼻:“今儿虽然被我拦住了,保不准明儿,或者哪一日,我那二叔是个极重色的人,荤腥不忌的,你那薛哥哥生得又千娇百媚,我看……”
云鬟深深垂首。
赵黼忽地有些察觉她的用意:“你为何这样问我?”
云鬟轻声道:“只是觉着,有些可怜罢了。”一句话说出,竟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赵黼听到“可怜”二字,便往前微微倾身过来,捏着她下颌一抬,道:“你方才说人各有志,那你的心之所向所想,又在哪里?”
云鬟目光闪烁:“世子知道,不管在哪儿,总不是在这儿。”
赵黼压一口气,手上微微用力:“你不惜把他跟你相比?那种卑贱的人,也值得你这样?”
云鬟道:“我原本也觉着他卑贱,可是想来想去,却觉着我从来不比他高贵。”
赵黼喉头动了动,眼底透出怒色:“你……你当我也是恒王那样的人?恒王府姬妾成群,妖童艳妇,数不胜数,我是那种人?”
云鬟道:“我虽自比薛哥哥,却并没把世子比恒王。”
赵黼道:“你嘴上不这样说,心底难保不曾这样想。”
云鬟道:“我只是想,世子跟恒王,虽然品性不同,却也有相似之处,都是皇亲贵胄,都惯以势压人,恒王要请薛哥哥进府,他无法反抗,世子要我进世子府,难道我有半分选择?”
赵黼瞳仁有些收缩,缓缓松手,仍是含恼带愠的:“我是为了你好才如此,恒王叫他去是为了……”底下那句龌龊的话,自然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