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有些惊异,笑,“难道以前赵大夫来过这里?”果树是一早就有的,迎春花是他们住进来后方移过来的。
赵长卿笑,“这院子先时是郑御史他家住的,他家住了没多久,郑御史便升了甘肃知府,去了甘肃。后来便空了下来,院子主人因事钱不趁手,就把院子卖了。他这院子是三进的地方,盖只盖了两进,后头一排罩房实在没钱盖,便成了空地。后来是我一个族人买了这院子,就是梨子,你也认识他的。”赵梨子会买这房子就一个原因,他觉着这房风水好。无他,郑御史住没几日就从七品升了正四品。对于赵梨子这种观点,赵长卿不置可否的,但宅子的确是赵梨子买下来的。依赵梨子的精明处,他是不会叫房子空着的,便租赁了出去。这也是赶了个巧,租房子的正是夏文一家子。
“这就难怪了。”夏文笑,“后院儿地方大,果树菜园子都有了,我觉着景致上还差一些,就移了这些迎春花过来。春天花一开,黄灿灿的添几分艳色。还有园里的杏树桃树梨树李子树,花苞都长出来了,过几日都开了花,那景致才真正好。”
赵长卿笑,“是啊。”
夏玉来菜园里拔葱,赵长卿笑,“要是爆葱香,不用整棵拔,掐叶子就好了,底下的根还能再接着长。”
夏玉不过十来岁,很有些天真稚气,一吐舌尖,庆幸道,“亏得赵姐姐提醒我,要不娘又得说我,娘说了我好几遭,我总是忘记。”俐落的掐了一把青葱叶子,打声招呼就跑去了厨房。
夏文笑,“总是毛毛燥燥的。”
“多可爱哪。”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天真快乐的童年的。
夏太太备了五菜一汤,非要把赵长卿往主位上让,赵长卿笑,“论年纪论辈份,再也轮不到我坐。伯母要这样客气,以后我可不敢来了。”
夏文道,“父亲坐主位。”请赵长卿坐了次首之位,笑,“就是些家常菜,不过做法跟边城怕是不大相同,味儿也不一样,你尝一尝。”
夏文颇是殷勤,却也不会过分热情,很有分寸把握。大家说一些药铺的趣事或是边城风土人情,用过饭后,喝过茶,天色已晚,赵长卿起身告辞。
夏太太笑,“天晚了,也不好多留你。待得了空,只管过来,我再做几样地道的蜀菜给你吃,包管你没吃过。”
赵长卿笑,“好,我先谢伯母了。伯母不用送,我自己走就行了。”
“这怎么成,到底有些晚了,叫阿文送你回去,这晚了外头也不一定叫得到车。”夏太太很是不放心赵长卿一个女孩子走夜路。
夏武已经提来灯笼,默不作声的递给他哥。
夏玉抱出件半旧的灰鼠小毛披风,笑,“晚上天可冷了,这是我娘的衣裳,赵姐姐披着,不然冷风朔气的,着了凉就不好了。”
赵长卿道谢接了。
夏文也穿了件氅衣,提着灯笼送赵长卿回家,不禁说起自家事来,“刚来边城时极是狼狈,若不是有阿让一路帮忙,恐怕一家子能不能到边城都得两说。如今母亲操劳家事,阿玉也会学着帮忙,阿武与父亲帮着书铺子里抄书,一月也能挣得家用。自我到药堂坐诊,家里日子宽裕许多。你身上这件衣裳还是我母亲旧时做的,乍一见,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赵长卿温声道,“苦尽甘自来。”
“有时想想,遭这一难也不一定都是坏事。我族中有个祖父辈的长辈是御医致仕,我少时常去他那里,医术都是跟他学的。他过逝后,我一直放不下这些手艺。那会儿觉着考了个秀才就觉着很不了起了,被人捧得不知东西南北,坐在井里便自以为是绝世才子。阿武则是斗鸡走狗在街上玩儿,阿玉每天衣裳首饰的折腾,小小年纪就臭美的不行。父亲先时还有一房妾室,母亲每每为此不快,家里成日鸡飞狗跳。”夏文声音温柔,“忽然间大难临头,先是父亲的妾室卷了家里钱财与小厮跑了。如今我看母亲每天操劳,竟比原本富贵时脸上的笑容更多些,弟妹也格外懂事了。所以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赵长卿并未说话,夏文笑,“出来才知道天地宽广。如今钱财虽不丰,日子却是再没有过的痛快。”
赵长卿笑,“那亏得不认得先前的你,我听说才子们都是用鼻孔看人的,是不是真的?”
夏文哈哈大笑,“你少笑话我。我听阿诺说,阿白文采非凡,此次秋闱定有斩获的。他年纪轻轻,这才是当之不愧的少年才子。”
赵长卿道,“你能少年时考中秀才,已是天资不凡。何况,阿白可没你的医术本领。”
夏文刚要说什么,赵长卿猛得一拽他,“小心!怎么好端端得往柱子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