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二太太给儿子唬住,梁大太太在家等了数日没等到信儿,只得再往小姑子家走了一趟,一听凌二太太改了口,梁大太太心下一沉,连忙道,“妹妹听小孩子吓唬你呢,哪儿能呢。”
凌二太太倒有一桩好处,再如何的贪财好利,她始终是以凌腾的前程为第一位的。凌二太太在心中笃信儿子定是有大出息的,怎肯因些银子就耽搁儿子的远大前程?哪怕是十几万的巨利,凌二太太也舍不得!何况还关系到女儿在夫家的地位!凌二太太心里打定主意,不管梁大太太说下天来,凌二太太只是不应。梁大太太说的口干舌噪,见凌二太太是铁了心的,不禁露出苦色,“妹妹若不肯帮忙,咱家可就完了。”接着眼圈儿一红,梁大太太便将把家底子都拿去凑分子买粮食的事同凌二太太说了,梁大太太泣道,“非但家里的银子都买了粮食,你哥还在外头跟人借了好些银钱。”
凌二太太皱眉,“大嫂也太心急了。”
梁大太太也不说话,只管哭天抹泪。凌二太太只得答应,“我去帮嫂子问一声,不过我想着,多半是不成的。嫂子心里有数,别怪我就好。”
梁大太太泣道,“这些年,妹妹对我跟你大哥如何,难道我不知道?今为了家里的事又要妹妹出头卖脸的求人,我心里很是觉着对不住妹妹。”
送走梁大太太,凌二太太又发了好半天的愁。凌三姐早在隔间听了个真真儿,出来安慰母亲,“幸而那日娘没拿银子给舅母。”家里正在给她置办嫁妆,用得都是现银,哪里会没银子?那日皆因凌二太太在银钱上素来小心,使了个托辞而已。如今想想,凌二太太也后怕起来,拍拍女儿的手道,“以后自己当家做主,银子上的事也要留心。”
凌三姐点点头,又问,“娘真要去姑妈家打听军粮的事么?”
凌二太太叹口气,“这事若能成,的确是一桩大买卖。不求吃肉,喝口汤也行啊。你舅舅家都这样了,也只得去帮他们问一句,总不好看着你舅舅赔在里面。”
谁家没几门子糟心亲戚?
凌二太太厚着脸皮登门,凌氏为难了一回,道,“二嫂也知道,我出门无非就是东家长里家短的一些事,这些个生意上的事,我实在不大懂。”
凌二太太看向赵长卿,殷切相询,“外甥女可知道?这要是便宜,替我娘家问一声呢?他们买了那许多粮食,若卖不出去,可都要把家底子都赔尽了的。”
赵长卿道,“军粮的生意,谁都知道是赚钱的生意。可若这么容易弄到手,不要说别人,我何苦还要跟人合伙弄什么包子铺?卖什么点心呢?”
“不怕二舅母恼,若真有这样容易的事,我如何等得到现在。以前我们后邻的鸿大伯,找了我爹爹好几遭,就是为了军粮的事。军中的事咱们女人不清楚,好歹我爹爹在卫所当差,是清楚一些的,都没敢应了鸿大伯。”赵长卿道,“舅母若觉着我这话是推托,舅母仔细想想,不说您是我亲舅母、舅舅是我亲舅舅,还是说我就比别人笨,别人能看到的好处,我是看不到的?”
凌二太太强笑,“看外甥女说的,我哪会信不过你。”
赵长卿一笑,不欲同凌二太太多说,道,“舅母别误会了我就好。”
凌二太太狠是给赵长卿噎了个好歹,回家少不得又埋怨了几句。凌二舅知事没办成,反是放下心来,就是凌腾也道,“娘说卿妹妹敷衍你,难道她说的是假的?若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她早谴人去做了,哪里等得到现在。这是再实在不过的话。”
凌二太太直叹气,“我是担心你舅舅,也不知现在怎么着了。”
凌腾道,“只要粮食在,无非就是便宜些卖出去罢了。亏也亏不了多少银子,只当买个教训吧。”
凌二太太亦是无可奈何。
凌二太太又无通天本领,豁出脸去碰了个壁,也没什么法子再帮娘家了。倒是梁大老爷是个奇葩人物,他竟然打着将军府少奶奶家的亲戚的名义找上了军中供需官,结果关系没拉成,被供需官着侍卫打将出去。梁大太太跑到凌二太太家来哭,“好大个威风,把你大哥打得动不得。如今大夫说要拿参下药,不然性命不保!家里的银钱都给他买了粮食,是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凌二太太只得先取了一支七八年的参给梁大太太,又包了二十两银子叫嫂子给兄长抓药过日子。梁大太太哭哭啼啼,捧着银子和参千恩万谢的去了。凌二太太气得头疼,对丈夫道,“这也太不像话了!难道我哥不是外甥女家的亲戚,怎么就把人打成这样!我得去找长卿评一评这个理!”
凌二舅喝道,“我看你是疯了!丢人丢到军中去,你叫长卿怎么做人!”
凌二太太眼圈儿微红,“合着打得不是你大哥,你不心疼!”
“你要这样心疼,就回你娘家去吧!”凌二舅指着凌二太太的脸骂道,“万一连累了长卿,我跟你没完!”
凌二太太怒,“这就是我家,我干嘛回娘家!你有本事回你娘家去吧!”一摔帘子,到院子里骂小丫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