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从小跟在伯父身边长大,其实什么木匠泥瓦的活计,我也会做。”他干脆卷着手上的小图,引着林淡他们看院子,一路上告诉他们这儿会弄成什么样,那儿会变成什么样,倒是比单纯他们自己转悠,要好得多。
转完宅子,林淡邀请了孟修去附近的茶馆吃个茶,随意点了几分果碟,胡澈又让小二去街上买了一些蜜饯果脯,还要了一个盘子,往里面放了一叠干草。
暖手捂就跟个小孩儿似的,自己坐在凳子上,前爪搭放在桌子边,快速消灭干草,眼睛看着孟修,时不时闪烁着精光。
孟修很有意思,他家在吴州,家中给找的书童,并不抵事,没用也就算了,路上还卷了他的钱跑了。那会儿路刚到半道,他想着大伯给他辛辛苦苦筹措的银钱,一路跌跌撞撞到了京城,到底已经错过了科举的时间。
“幸亏大郎您善心,否则在下就是到了京城,恐怕也要变成叫花子。现在能跟牙行合作,摆弄些花草木石,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捎点钱回家。”其实他刚到京城的时候,早就已经跟叫花子差不多了。要不是还有一个破烂书箱和路引什么的都在,恐怕他都进不了城门。
别看他现在自信满满,但是当时他真的特别茫然,这一路几乎就是行乞过来的。要不是一路上还碰上了一些好心人,他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京城。后来他到了京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养活自己。
他虽然没有见过林淡的面,但是对林大郎是真心感激。这一回听说能给林大郎和胡三郎整治院子,他是抢着来的,连个兔子住的小院,都用了十二分心思。虽然他知道自己能够为林大郎做的,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但是他能够帮上一点点小忙,他也感到很高兴。
说实在的,这还是林淡第一次这么直面学子的感激。论地位,其实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童生,都还算不上有功名,面前的这位却是一个实打实的举人,而且年纪不大,性格脾气看着也不错,显然前途不可限量。
论初衷,他做这些事情是真正的沽名钓誉,为的不过是尽可能保全自家。他要的是名声,而这些寒门子弟们则得到实惠。这不过是一场交易,完全谈不上谁亏欠谁。
他平日里一直深居简出,并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如今被孟修这么来一下,突然感觉到一阵阵羞愧,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胡澈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林淡的手,对孟修说道:“孟兄无需挂怀。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我们不过是尽了点举手之劳罢了。”
白正清看着自己的学生,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的学生不是纸上谈兵,是真正做了实事的人。他又对着孟修点了点头:“你也不错。”
孟修看这一行三人的模样,就知道这位一定是林淡的长辈。看年纪,莫不是林大郎的二伯三伯?不过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啊。他有些摸不准头脑,但还是恭敬地谢过白正清的称赞:“先生谬赞,晚辈愧不敢当。对二位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对在下来说可是活命之恩。二位仁义不放在心上,但是在下却是不敢不放在心上的。”
话说到这里,他就停了下来。感激之情他口头已经表达得已经足够,剩下的还得看将来。他在学问方面,对自己的信心十足,待下次科举,自己定然能够榜上有名!他虽然进不了书院读书,可却能够去宿舍旁听课程,那里几乎隔两天就有官员名士前来讲学,还有不少学子能够相互敦促相互学习,可比他在吴州那会儿的条件要好得多。他要是再考不上进士,那还不得一头撞死?
撇开恩情不谈,四个人开始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他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聊起来倒是颇为尽兴。
白正清最后甚至对孟修说道:“若是你有空,不妨来我住处一起谈谈天。”
孟修拿到了白正清的地址,发现并不是林府,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得到了一份多么大的机遇,只是心口像是揣了一只兔子似的砰砰直跳,隐隐感觉自己这回是真的碰上了贵人。
他站在茶馆门口,看着一行三人带着一只大兔子,安步当车地慢慢走远,怔怔然地抹了抹嘴角:“那兔儿可真肥啊……”
肥兔子暖手捂回到家之后有点不太高兴,晚上把热烘烘的圆滚滚,偷偷拉到了胡澈的脚边。
于是第二天林淡直接就被胡澈和暖手捂给吵醒了。
等他慢条斯理地把早饭做上,再去洗漱的时候,胡澈还在和暖手捂打得难分难舍。
小院子本来就没多大,他被吵醒了,白正清也被吵醒了。
本来他们两个还站在小院里看热闹,等着暖手捂被胡澈一如既往地抓住了打屁股,结果发现暖手捂作势头顶胡澈,后腿却往斜里面一蹬,竟然是虚晃一招,一个蹦 就跳上了之前打洞挖出来堆高的土堆上,再一个蹦 就翻出了墙。
胡澈赶紧攀上墙头,一个眨眼就不见了兔子的踪影:“我去追!”
林淡张了张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