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好侄儿王莽,却连这一个让她盖章的过程,也懒得继续敷衍下去了。直到王莽头戴皇冠,自称皇帝,废幼主改国号,派人冲进宫来,直接要她交出玉玺时,王政君这才如梦初醒,然而对于她来说,“关键时刻无能为力”是她一生为人的写照。此时此刻,面对自己一手养大而反噬的老虎,她也只有大骂一顿、痛哭一场,将玉玺摔在地下而结束。

公元8年,西汉王朝结束了。

玉玺摔在地下,摔破了一个角,王莽不在乎,拿黄金补补,破玉玺还是玉玺,照样使用。对于这位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姑母,王莽还是心怀感激的,她是汉室的太皇太后,也是他王家新朝的“新室文母太皇太后”。对于王政君的态度,还是像以前一样孝顺恭敬、关怀有加。

但是对于王政君来说,原本她是这汉室江山的主母,现在变成了客人;而原来被她提携沾光的客人,却变成了主人,这一切足以让她痛苦万分。元帝待她再不好,也是她的丈夫,他给了她和她的家族尊贵荣耀。而刘家江山汉室天下,却毁在她的手中,更是令她追悔莫及。

王莽此时的“孝心”,更有如在她伤口上撒盐。王莽居然拆毁了元帝的庙,在这上面为她修了生祠,就称为长寿宫,还在那里大摆宴席为她庆祝,这一切的名义,居然是为了让她开心。王政君大受刺激,痛哭失声:“这里是汉家宗庙,无故毁坏!我本汉家妃妾,岂能辱先帝庙堂来饮酒高会!”

从此之后,王政君不肯再出来了,她固执地居住在昔日宫中,命令自己宫中所有的人都穿着汉朝旧服色,依然按汉家的规矩行事。在沉湎往日的追忆和无尽悔恨中,这位太皇太后仍旧牙好、胃好、身体好地活到了八十四岁高龄才寿终正寝。

而她死后,仍然未能完成与丈夫汉元帝合葬的心愿。新朝皇帝王莽宣布为她服丧三年,将她葬于相距元帝渭陵一百一十四丈的陵冢之外,再起的新陵,两陵之间又挖掘了一条沟壑,以示新室文母与汉家元帝的绝缘。

王政君没有看到,在她死后十年,绿林赤眉起义,王莽被杀,新朝结束。光武帝刘秀建立了东汉王朝。

东汉邓绥以退为进(1)

后人说她四德并臻哪知她是以退为进

话说这一天,才女班昭因为写《汉书》要到皇家的东观藏书阁12查资料,于是跟当时的皇帝,即东汉和帝刘肇打了声招呼。结果这一打招呼,刘肇给她找了个差使。

原来刘肇最近后宫闹家务,皇后阴氏嫉妒成性,和后宫妃嫔们闹得鸡犬不宁,令刘肇深为烦恼。他听说班昭除了在续写《汉书》之外,还有另一部关于如何做一个标准好女人的书——《女诫》也正在撰写之中。于是,和帝问了一下此书大致的内容,觉得他的后妃们如果都被《女诫》“洗脑”之后,他就可以左拥右抱,安枕无忧了。

班昭看在皇帝面子上,勉强答应入宫传授《女诫》,其实心中觉得很无聊。班昭出身名门,那位著名的西汉成帝时期的班婕妤,就是班昭的祖姑母。班昭的父亲是史学家班彪,两个哥哥分别是史学家班固和“投笔从戎”的名将班超。后来因班彪、班固先后去世,《汉书》还没有完全编成,班昭就主动请求让她来完成《汉书》的写作。

以女子之身,来参与历史的书写,亘古未有,更何况是本朝汉家历史的书写,从这一点来说,班昭本身就是一个极具才华和自信的女子,柔弱一词与她无缘。能得到皇帝亲自点名将本朝历史交给她来书写,让本朝大儒马续、马融、玄学家郑玄等人拜在她的门下跪听教诲,出入公卿之门,她自己这一生的所作所为,也与其在《女诫》中所倡导的相去甚远。

班昭这一生才高望重、挥洒千秋、荣誉滚滚、恣意而行,她的丈夫曹世叔死后她没有再嫁,不为别的,只为雄飞已久,焉甘再度雌伏!她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生活方式,自然会成为女儿们效法的榜样。但是,班昭虽然自己早已炼成金刚不坏之身,却从修史过程中认识到,自有文字的历史以来,女性的地位一天天被扼制。她能够这样自在,是各方面的综合因素所造成的:丈夫的早亡、母族的强大、自己的才气与足够的运气,才能使她可以这样潇洒一生。而她的女儿们没有她这份才气和手段,想要学她这样自由任性,却没有这个资本,在这个社会里只怕会处处碰壁,甚至粉身碎骨。本着一颗慈母之心。班昭想在女儿们人生观还没有定型的时候,试图用另一种极端的方式,矫枉过正地给她们“洗脑”,希望培养她们适应当时社会的心境来。于是,她用夸张的手法,写下了这本《女诫》。《女诫》对于班昭来说,那真是一个历史的误会,那原是个特殊的家庭读本,怎么晓得后来成了千秋万代女性的必读书了。班昭若是知道后世竟然会把她这本书,变成压制女性的凶器,一定要控告那些道学家盗用她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