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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谓哈哈大笑:“不敢,不敢。”

亭中五人,俱是当今名士,除治国理政外,亦是各有所长,各有所专。

宰相王钦若,当年曾经主修《册府元龟》,将经﹑史﹑《国语》﹑《管子》﹑《孟子》﹑《韩非子》﹑《淮南子》﹑《晏子春秋》﹑《吕氏春秋》﹑《韩诗外传》和历代类书﹑《修文殿御览》﹐分类编纂。分为帝王﹑闰位﹑僭伪﹑列国君﹑储宫﹑宗室﹑外戚﹑宰辅﹑将帅等三十一部。在五代十国百年之乱后,将史料整理收集,得以传之后世,实为大功。

副相丁谓,首撰《景德农田赦》《会计录》等,自本朝以来第一次将天下农田的分布,赋税的多寡作一番普查,记录在案,由此真宗始知天下农田多少,荒废多少,人户多少,能收赋税多少,为以后制订农事赋税政策大有所用。咸平之治,便是有所本,有所据,方得天下大治,赋税丰收。

三司使林特,对开国初的茶法进行改革。开国初因为军中急需要用钱,令商人以贩茶可加虚估之数,不料此风越演越烈,到近年来虚估之数超过实数七倍之多,令天下茶利朝廷只得五十万,倒有三四百万落于把持中间的茶商之手,造成官府无财,百姓夺利,前些年王小波李顺起义,亦有此中原因。林特改制茶法之后,虚估数减少到少于一倍,朝廷茶税大增,又加上其他举措,令得这些年虽然皇帝东封西祀,开销浩大,每年国库余数倒比往年增了许多。

兵部侍郎陈彭年,在音韵方面成就极大,他重拾五代失散韵书,修撰《大宋重修广韵》,此书收字二万六千余。此后大宋词学兴盛,此书功不可没,千载之下研习韵书者,均将陈彭年此之奉为圭皋。

皇城司刘承规,是昔年中宫总管,后结交当今刘后,权热日盛。他虽然是个宦官,满腹才学不下于当今才子,他历经太祖太宗与当今天子,掌皇家秘阁图书三十年,三馆秘阁书籍经久不治,多谬误乱简,他率朱昂、杜镐与他整理,著为目录;先朝修《太宗实录》和本朝编纂《册府元龟》、《国史》及雠校等事,均由他典领。他修撰目录心得,亦为后世之本。

这五人意气相投,政见相似,便常聚一起,便如今日金明池赏雪饮酒一般。

丁谓走进亭中,林特已经满倒了一杯酒送上,道:“丁相请!”

丁谓一口将酒饮尽,笑道:“好,权当我向各位陪不是,又迟到了,又说错话了。”自己再倒了一杯,向王钦若敬道:“恭喜王相,终于得遂所愿了。”前些时候,因为宰相王旦病故,升王钦若为左仆射、中书侍部兼平章事,入阁拜相。

王钦若淡淡一笑,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却尽露疲倦之色:“这杯酒到得太晚了,意料中的事,却晚到心中竟然连高兴都提不起劲来了。”说着,将手中的酒杯重重一放,恨恨地道:“为了王子明,误我为相十年。”

丁谓知道他仍然记恨着当年的事,十年前皇帝就拟拜他为相,却为王旦极力反对,直到如今王旦病死之后,他才得进阁为相,这十年的等待,对于他来说,的确太长太长了,长到他如今的失态。

王钦若讥诮的眼神看向丁谓:“谓之今日迟来,是否临行前中宫有命,以致延误?”

丁谓心头一震,镇定自若地笑道:“正是,临行前宫中询问,小皇子行冠礼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王钦若举杯轻饮一口,慢条斯理地道:“冠者成人也,而今年方五岁稚龄,就要行冠礼,古往今来未曾见也,老臣只怕到时候这冠礼行到一半,小孩儿哇哇大哭,岂不大失体统?”

丁谓强笑道:“王相博古通今,若论史识,无人能比。虽然说冠者成人也,然而自周朝以来,天子诸候为执掌国政,则未必一定要到二十岁才行冠礼,传说周文王五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亦是古来有之。且《士冠礼》中亦有‘诸侯十二而冠’之言。小皇子既受大命,自然聪慧过人,王相多虑了。”

王钦若冷笑一声:“但愿是老夫多虑了,小皇子行过冠礼,便可问政。有人急着要将这五岁孩子推上前台,却是为何?”

丁谓咳嗽一声:“王相,慎言!”这边却不由地看了刘承规一眼,不想一抬头,却见陈彭年早远远地拉了刘承规去看远处的红梅了,座中竟然只剩下林特尚在一边。

王钦若双目炯炯地看着丁谓:“老夫熟读史书,古往今来,最惧的是子幼母壮,女主专权。唐代武后之祸,离之不远。谓之,你我身为人臣,不可不防啊!”

丁谓心头猛震,惊诧地道:“王相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