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眼光一闪:“为江山社稷计?赵卿说得好!只是……”
赵普毫不犹豫地道:“更何况当年昭宪太后遗意,只提到官家,何曾提到过秦王。”
太宗怔了一怔,忽然明白过来,嘴角微现一丝冷笑:“哦,真的不曾提到过秦王?”
“正是,”赵普眼睛也不眨地道:“当年之事,臣奉太后遗命,将此事记录下来,藏在金匮之中,官家此时,正可将此誓书拿出以示天下,也免得臣民不知。”
太宗缓缓地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赵普,你明日便把金匮誓书呈上来。”
赵普磕头道:“臣遵旨。”
当年昭宪太后病逝的次月,时为皇弟的赵光义即出任开封府尹,年仅十四岁的赵廷美受封兴元尹、山西南道节度使;开宝六年,赵光义再受封为晋王,赵廷美受封为京兆尹、永兴军节度使,而大皇子赵德昭则接任了廷美的原职兴元尹、山西南道节度使。
而当今皇帝继位之后,他原来所任的开封府尹等职就由赵廷美接任,赵廷美所有的原职都由赵德昭接任,赵德昭所有的职位由二皇子赵德芳接任。
这样的职位接替,使天下人有理由相信,那金匮誓书的内容,毫无疑问是太祖传位当赵光义,赵光义传位给赵廷美,赵廷美再传回赵德昭。
但是第二天,还是在崇政殿,当着太子太傅王溥、翰林学士承旨李昉、学士扈蒙、卫尉卿崔仁冀、御史滕正中等朝廷重臣的面,赵普呈上金匮中的昭宪太后遗命上分明写着:“汝与光义皆我所生,汝后当传位于汝弟。”
遗命上,没有传说中的再传皇弟廷美,也就更没有三传德昭的话了。
看出了众臣的疑惑,太宗轻描淡写地道:“卿等原不知道,此本朕的一件家事,廷美——并非昭宪太后所出,他的生母,本是朕的乳母陈国夫人耿氏。太后怜他幼小,从小在太后身边抚育长大,太祖与朕,也视作为一母同胞。”
视作一母同胞,毕竟不是一母同胞,名份上便差了。既然秦王并非昭宪太后的亲生儿子,金匮遗命便没有他的份了。
说白了,这份遗诏上,正式否定了传说得沸沸扬扬的“秦王是未来天子”的说话。
众臣的心里明白了,也知道作出什么样的表态了。
李昉等对望一眼,小心翼翼地奏道:“秦王为人狂悖,天下皆知。但是这段宫禁中的事情,非陛下委曲宣示,臣等何由知之。”
王溥上前奏道:“廷美狂悖,宰相卢多逊未能奏知,反而与他多方交往,实在有违人臣的道理。”接下来,便是你一言我一语地,顺理承章地将秦王赵廷美划入了出身不正,大逆不道的行列。
赵普走出崇政殿的时候,已经是皇帝面授的司徒、兼职侍中、封梁国公,他现在最主要的一件事,是皇帝密授他查处秦王赵廷美勾结大臣的不法证据。
次日上朝,太宗有旨,罢廷美开封尹,出为西京留守,特擢当日告密的官员柴禹锡为枢密副使,杨守一为枢密都承旨,赵熔为东上閤门使。
赵普明访暗查后,向太宗回奏。
朝廷官员不能与皇族私下来往,可是卢多逊却曾多次派手下到秦王递交消息,递交人是名堂吏叫赵白,与秦王府中孔目官阎密、小吏王继勋、樊德明等朋比为奸。秦王和卢多逊之间的秘密来往,都由他传递。
赵白曾数次将中书机事,密告廷美,且转述卢多逊的原话说:“愿宫车晏驾,尽力事大王。”廷美大喜,亦派遣樊德明,去见卢多逊道:“承旨言合我意,亦愿宫车早些晏驾。”并将秦王专用的弓箭等物赠送给卢多逊,宰相秦王,就此正式结盟图谋皇位。
赵普将查抄来的弓箭呈上,太宗看着弓箭上秦王府的徵记,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怒极之下,将那硬木所制的弓弩竟一把折断,吓了赵普一跳。
(本章完)
[(第7章 大宋女主刘娥(7))]
第二日,下卢多逊于狱,并逮捕赵白、阎密、王继勋、樊德明等人,令翰林学士承旨李昉,学士扈蒙,卫尉卿崔仁冀,御史滕正中等,秉公讯鞫。
李昉坐堂审问,那赵白等人不等动手,便一一画押伏罪,李昉再传卢多逊当面对簿。
卢多逊站在堂上,听着赵白樊德明等人,将罪名一一指到自己头上,只是不住冷笑,既不认罪,也不反驳。直到李昉强令他在供状上画押,他才长叹一声:“今日定秦王之罪容易,千载之下,官家这一笔,在史册上,却又如何记载呀!赵普出身小吏,不知史,不知书,他是要陷官家于千古不仁不义呀!”
执笔在供状上一挥而就,愤然掷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