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站起身来,转头便想离去,想想又坐了下去,以手臂抱住膝盖不再挪动。
不管门内发出何等声响,他就这么一直坐在门前,双眼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胸前的衣襟却慢慢湿了一片。
等了许久,待到夜近三更,李承翰才轻手轻脚从房里走出,见到石柱那一动不动的身影,似是被他吓了一跳,指着他低声问道,「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你一直没走?」
石柱身子都坐僵了,眼中的泪水也早已干涸,只动作迟缓的站起身来,声音嘶哑的开口道,「我在等你……承翰,我要你听你亲口说,你是不是……是不是……」
李承翰皱眉反问道,「你已亲眼所见,还问什么?」
石柱凝视他在月色下愈显俊美的脸,此刻这俊美的面庞上却只有赤裸裸的绝情冷酷,虽然浑身都已被夜风吹得冰冷,胸口还是跳动着一小簇火焰,石柱极慢的摇头答道,「我只信你……亲口说的。」
李承翰紧抿着嘴唇回看石柱,那全无猜疑的目光只有满满的希冀,普天之下再没人比这少年更好哄骗,他此时只要一句话,这少年便会欢欢喜喜再次投进他的怀抱。
「我……明日我便把你的卖身契还你,你……你回乡去吧。」
石柱向后退了一步,眼中的希冀登时消散一空,神思迷乱的想了想才焦急的开口,「我又做错了事?对不对?承翰,你只管罚我……你不理我好了……」
李承翰不想再看到这少年的脸,闭眼轻喝道,「不是!你没做错,是我……我已厌弃了你。我早跟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
石柱痴痴看向他那副带着烦恼之色的表情,仍是摇头辩解道,「承翰,你是我眼中最好的人,是我配不上你。我从来不能为你做什么……一年挣的银子也不够你买件衣裳,还痴心妄想着要与你做夫妻……你若厌弃了我也是应该,只是……别赶我走,我只要能看见你开开心心的……我留在这里一世做你的下人,好不好?」
李承翰只觉得头都快要裂开,强压着心口的酸涩之感冷冷回道,「不好!」
「那……那我便不在你身边,我去前院做事……你看不到我,也就不烦心了,好不好?」
「不好!你明日便拿了卖身契,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别逼我打你出去!」
恶狠狠的说完这番话,李承翰推开石柱便转身进房,将那扇门用力拉上,发出一声闷然巨响。石柱被这响声震得呆了一呆,黯然垮着肩膀慢慢走回自己的住处,躺在铺上翻来覆去了一整夜也睡不着。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之时,石柱却仍如往常般起身梳洗,把自己打理得干净整洁,收拾好小小的包袱,再去前院找了那位老管家。他低着头恳求管家,说自己服侍不周得罪了少爷,少爷不愿再看到他,还是调回前院做事为好。
那管家正松了一口气,准备应了他这个请求,却看到自家少爷李承翰也脚步匆匆的寻了来,一见到石柱便面色古怪,又似烦恼又似厌恶,平日那等温文尔雅的神态哪里还剩下半点,连眼睛下面也有了两个黑圈,竟像一夜未眠的景况。
管家吃了一惊,再细看石柱脸上,也是憔悴不堪,面色发白,却不知这老实巴交的少年到底怎么得罪了李承翰,竟搞得两人都弄成这般?
李承翰张口便向管家索要石柱的卖身契,管家如实做答,下人们的卖身契全收在夫人手上。李承翰眉头微皱,没再多说一句就转身而去,管家望着他的背影低声询问石柱,「柱子,你向来老实得紧,这次却怎么得罪了少爷?」
石柱也望着李承翰脚步匆匆的背影,竟没听到管家这句询问,老管家看他这番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忍不住大为担心,拉拉他的衣袖再次追问道,「柱子!我问你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不用怕,若是少爷欺负你,老爷自会管教他。李府不比别的人家,待下人也是公正严明的。只要你没做错事,便不会受罚。」
石柱怔怔的听完老管家所说之言,轻轻摇头道,「是我不好……我惹他生气了……虽不知道错在哪里,但他既然在生气,那便是我的错。」
老管家望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得长声低叹,「唉……你这等人也算是个稀罕物,罢了,看来少爷这番气得不轻,我且去向夫人求个情,把你的卖身契还了你,给你多结些工钱,你自个儿出府去吧,好过少爷日后与你为难。」
石柱「啊」了一声,把头摇得如拨浪鼓般,「我……我不走!少爷只是一时生气,日后还是会理我的。就算日后也不理我,我……我只要能偶尔见到他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