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帝的目光在太后的脸上一晃,随后稍冷静了些:“你想要说什么,母后,想说琴笙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
南太后面色沉冷地道:“你琴家人,从来都只听一个人的命令,就算是皇命也不会放在眼里,难道你还有第二个答案?”
兴平帝下意识地怒道:“不可能,琴笙不可能做这种事,他要做这种事……。”
那一句早就做了,在南太后如刀子一般的目光下硬生生地收在喉咙间,没有说出口。
“不可能?你居然查都不查,问都不问就说不可能?”南太后看着兴平帝,眼底慢慢地浮现出心灰意冷的失望来:“皇帝,那是你儿子,你唯一的儿子啊,你对的起他么,你养了一头白眼狼,害死了你自己的亲子?!”
兴平帝蹙眉,稍缓和了语气:“母后,朕不信琴笙会那么做,此事必有蹊跷,朕一定会让大理寺详查,给齐儿,也给朕一个交代!”
他越发地闻到了不对劲的味道,整个宫殿似乎都被禁军包围隔离开,可是他依然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母后悔对自己做这种事情。
“给你一个交代?”南太后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满眼都是含恨的红血丝:“看来,你还是太天真了。”
说着,她忽然一挥手,示意所有禁军士兵都退出殿外。
随后,她颤抖着抬手指向殿外:“你还记得你的皇长姐是为什么自焚在当年的东宫?!”
当年的东宫其实与现在的东宫不在一处,那里早已被列为禁地,也改了名为——祭宫。
只是在兴平帝和当年所有宸王之难的幸存者心中,东宫二字原本就是一种极为隐秘伤痛。
“为了这个家国,为了天下,为所有人,为了我,为了你!”南太后近乎怨恨地看着他:“哀家最最值得骄傲的女儿,帝国之光就这么为了所有人和那个畜生同归于尽!”
“母后,他就是皇姐唯一的血脉啊,您能不能看一看他这么多年为皇朝做了什么,一直是皇家对不住他,不是他对不住咱们,稚子何辜!”兴平帝也忍不住怒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母后为何总对琴笙如此偏见,就因为琴笙长得更肖父么?
南太后看着他,忽然轻声道:“这皇家里不是没有骨肉亲情,只是有些人的心原本就是黑的,你暖不了,哀家更相信子肖父,秋玉之那魔头生下的孽种,就是明烈的血脉也暖不得他,事已至此,你依然不相信,让哀家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因为感情用事,而真打算将皇位传给他。”
“什么?”兴平帝愣住了,他没有想到竟然也会在南太后这里听到这等荒谬的说法。
“陛下,您又何必装什么都不知道呢,这样,只会让臣妾怀疑齐儿的死,您甚至有份呢。”一道嘶哑的女音忽然从南太后身后传出来。
兴平帝看向南太后身后,但见他的发——南后如一抹幽魂似地飘荡了出来,脸色苍白如鬼魅一般地看着他:“陛下,齐儿到底哪里不合您的心意了,您要那样对他?”
兴平帝一头雾水,看着南后:“皇后,你到底在说什么?”
南后幽幽地笑了起来,有些神经质地看着兴平帝:“陛下啊……臣妾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在你的心底,臣妾比不得明烈,臣妾认了,难道连齐儿都比不得她生下的那个孽种吗,你一定要毁了我们所有人成全她吗!”
兴平帝别的没有听出来,却听出来她话语里的疯狂和别有深意,他脸色瞬间胀得一阵红一阵青,厉声呵斥道:“住口,皇后,你是疯了么!”
“臣妾……是疯了……那是臣妾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啊!”南后忽然捂住脸,近乎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臣妾,绝对,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害死齐儿的畜生!”
她梭然抬起的满是血丝的眼,让兴平帝看得浑身一颤。
南太后微微拧眉,忽然平静地道:“皇后累了,越说越不像话了,先扶她下去。”
南后出乎没有任何反抗地任由着身边的人搀扶着她离开,只是离开前,她看着兴平帝咧嘴露出一个渗人的冷笑来。
“陛下,您一定会后悔的。”
“皇后到底在说什么,母后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兴平帝捏紧了拳头,他从来没有被人这般冒犯过,额上青筋毕露。
“我们在说什么,皇帝心里清楚。”南太后冷冷地看着皇帝。
兴平帝转身就向外而去:“来人!”
但是却被老鲁一把拉住。
“你拉住朕做什么,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么!”兴平帝怒道,抬手要拂开老鲁的手。
老鲁却叹了一声气:“陛下,您出不去了,老奴也出不去了。”
兴平帝一僵,他到底是为帝多年,慢慢地回过头看向南太后,满眼都是疑惑与愤怒:“母后,您居然真的……。”
“哀家老了。”南太后却忽然慢慢地扶这孙嬷嬷转过身,背对着兴平帝:“但是陛下因为太子暴毙伤心过度,不能起身,哀家虽然不愿意,但却还是要暂时再次临朝垂帘听政,撑一撑这风雨飘摇的大元,若是大元在哀家的手上毁了,又怎么对得起秋家的列祖列宗。”
说着,门外的禁军忽然全部涌入,将门全部看守了起来。
“母后!”兴平帝梭然瞪大了眼,愤怒让他浑身颤抖了起来:“您这是要篡权么,您是糊涂了么!”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对自己出手的居然是自己母亲。
“不,哀家这是清君侧,至于糊涂的……。”她转过脸,冷冷地看向兴平帝:“糊涂的是你,这些日子里,你就在东宫好好地陪陪齐儿罢,这么多年,他崇敬你这个父亲,可你忙于朝政,也没有时间多多陪他。”
说罢,她转身离开。
兴平帝身子晃了晃,知觉的气血上涌,竟然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老鲁大惊失色地冲上去:“陛下,您吐血了!”
太后的身形顿了顿,却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吩咐身边的孙嬷嬷:“去,将太医宣来,替陛下看诊,大元不能同时失去储君和君王。”
“是!”孙嬷嬷颔首恭敬地道。
……
老鲁慌张地扶着兴平帝在床上躺下,颤声道:“陛下,陛下?”
随后,他看向一边的禁军士兵怒道:“还不去给陛下端水来!”
士兵迟疑了一会,到底不敢怠慢只是被软禁的皇帝,立刻去端了热水来。
伺候着兴平帝喝了一口热水,老鲁抬手顺了顺他的胸膛。
皇帝闭了眼,面如金纸,好一会才忽然低低地苦笑了起来:“果然……还是朕疏忽大意了,只想着将南国公关在牢里,便可让所有人安然无事,却没有想到……朕的母后从来是这般雷厉风行,认准的事,从不回头。”
他并不愚蠢,为帝多年,如今这么仔细想想,再结合琴笙当初再三的警告,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而他的母后,屹立多年不倒,能教导出皇长姐那样的女子,就算她干脆地退居了幕后,又怎么会全无自己的势力。
只是作为她的唯一能指望的儿子,他这个皇帝也做得实在是太大意了。
老鲁看着皇帝,暗自叹息了一声,却也只道:“陛下,您还是好好保重自己,这大元还需要您。”
果然,一切都走向了三爷预料中的结局。
一切都是因果,一切都是业果,一切都是个人的缘法。
没有谁能拯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