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格林先生以节奏、幅度均没有丝毫变化的步履折返时,尤里刚好把大小两个罐子、以及两个杯子,放上他那间卧室的宽敞窗台,然后单手一撑、跳了出来:“查理,喝牛奶吗?有蜂蜜可以加哎,今年新的向日葵蜜。”

格林先生眼角直抽、心跳加速,接下来迈出的脚步节奏未变,但步伐破天荒地小了两英寸。

尤里察觉了一点什么,抱起牛奶罐、端起托盘时,遥遥扫了格林先生一眼。而查理并未注意到,欣然微笑:“好啊。”

失态的管家在下一秒就恢复了,然后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回走。

身为一个未满二十就通过了中阶考核的法师,查理完全可以被成为天才。而天才总有些特别之处。其中有一项,就是他和这个年轻战士极度亲密的私人关系。

安多玛斯阁已然对此有所了解,不过另外四个学徒并不知道这些。至少现在还不知道。

但这并未给格林先生造成困扰。

作为一个好管家。如有必要。格林先生不惮于为他地主人处理赃物甚至尸体。至于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又或者管紧仆人们地耳朵与嘴巴。相比之下只能算是小问题。

格林先生地最近地新困扰。来自于查理地敏感和尤里地训练。

查理似乎对新环境很没有安全感。他第一天晚上休息得很不好。以至于第二天去公塔考核地路上。居然在马车里打起盹来。

万幸没有影响晋阶通过。

当天晚上。尤里就悄悄跑去了查理地房间。直到次日凌晨。才回自己地房间。整束盔甲。出发去要塞军区接受格斗训练。

以寻常的马车速度,从安多玛斯阁下的法师塔赶到军营那边需要一个多小时;而战士们的训练,又总是开始得很早。所以,第三天早上,尤里早早就出发了,而查理依旧算不上精神抖擞,充其量也就是没再失眠而已。

安多玛斯对查理的精神状况不满并且不解。毫无疑问他给自己的学徒们安排的卧室都足够宁静,夜里从无干扰。

主人的疑惑就是管家的任务。从车夫与女仆那里,格林先生很快了解了情况,转而禀告了师阁下。

而安多玛斯阁下沉吟片刻,竟然亲自出门,给尤里请回来一位私人教官。

那是个破了相的老兵,一条伤疤从额中直到耳边,他的右眼因此半瞎。他黑色的头发已经白了八成,整天喝得醉醺醺的。他只负责尤里清晨的训练,早餐前的。也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是清醒的。

其余的大部分时间,老兵会抓着尤里唠唠叨叨不停。而大概话题相近,又悠闲无聊的关系,年轻的战士并不拒绝。

不管怎么样,格林先生没理由干涉那位私人教师在业余时间做什么、喝什么。因为从身份上来说,作为管家,他与那老头处在一个相当的位置上。

所以,由于查理的敏感,如何让一个酗酒的伤疤老兵,以及一个精力旺盛的年轻战士,不给师阁下精致优雅的法师塔和美丽宁静的花园造成损害,就成了尽忠职守的格林先生这几天里所烦恼的大问题。

毫无疑问,对一个管家而言,比起主人性取向小众化的学生……酗酒的家庭教师、爱跳窗的客人,才是更严重的问题!

--不提那边格林先生打算如何应对他的职业挑战,这边,查理啜了口牛奶,又加了半勺蜂蜜搅搅,再尝了尝,这才满意。

然后他瞥见了尤里拉至腕口的衬衣袖子。

“你不热么?”查理低声道,倏然撩起尤里的衬衣袖子,立刻,他的眉头蹙到了一块儿,“那老头儿又把你打伤了……”

“只是瘀青,查查。”尤里立即放弃了一口气喝光一杯牛奶的打算,腾出空儿来安抚查理。他舔舔嘴唇上的奶沫子,把只剩小半牛奶的银杯重新加满。法师塔里什么都好(因为统统不用钱买)[1],就是所有的杯子都太小了(面包可以两根一起咬,但无疑牛奶没法两杯一起喝)。“我觉得他还没尽全力。”

“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你能从他那儿学到不少东西。”查理理智但并不愉快地给出了结论,最后瞅了一眼那条新的瘀伤,替尤里重新拉好的袖子、扣好袖扣。

然后,年轻的法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忽然觉得难以下咽。

他本来就不喜欢喝牛奶。

尤里咕嘟咕嘟几口干掉,瞅瞅查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是有点疼啦,不过总比受伤好。”他一拍查理的左肩:“喏,像这样的……就算是一百下换一下,也很合算。”

豺狼人费德菲尼尔那一斧头所留下惊悸掠过心头,那是查理离开北郡后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受伤的自然不好受,看着同伴受伤的也不好受。所以查理点点头,握紧杯子,卖力地喝了两口:“他整天拉着你干吗?让你陪他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