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一对儿雕着红杏闹春图的青白玉香罐,高无庸看了对面趴在桌上的苏培盛一眼,想着他们这些没根的奴才,到底不能跟张二夫人一样自在。
可仔细想想,张二夫人便自在了吗?
香夹取出里头的檀香木屑,慢慢添进香炉里,待香炭红了,才用香著轻轻拨一拨炉灰。
外头侍卫们正守着,高无庸的动作却是不紧不慢。
他像是在做一件毕生最要紧的事。
如今的总管太监站在外头催了一句:“师傅,上路了。”
宫里的太监啊,都是一个带一个,带出来的。
高无庸也带过,这小太监原还跟高无庸有些关系。
可世上的事情,都是你来我往罢了。
他道:“咱家这一炉香,烧完便走。”
四面一片缟素,先皇大行,宫里别的地方都还隐隐约约听得见哭声呢。
高无庸禁不住想,康熙末年的畅春园,是不是也这样。
只是彼时,他高无庸是一人得道而跟着升天的鸡犬,如今天子驾崩,他们这些奴才也该走了。
一朝天子尚且一朝臣,没个根的奴才换得就更快了。
可一提起奴才,高无庸就忍不住要想起一个人来。
苏培盛饮下鸩酒之前,曾问:那一位当真问心无愧吗?
他问的是高无庸,可高无庸哪里知道?
那一位,是不是问心无愧,只有问她自个儿了。
其实,高无庸又隐隐觉得,自己是知道答案的。
那都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还是四爷的主子爷,随驾南巡,遇见太子爷扳指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