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将两手按进了铜盆里,轻轻地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又想起这几日来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惊心动魄至极。
他大多数手指的指甲很圆,常年都在修剪,唯有有时候翻奏折和掐纸页,所以右手大拇指略有个两分的指甲留出来,除此之外是左手小指的指甲也留出来,有些长。
细看他这一双手,与当年的张英无异,也与时常在南书房伺候的李光地差不多。右手各个握笔时摩擦着的位置,也有厚厚的茧皮。
这是文臣的一双手,也是南书房近臣的一双手,更是未来朝廷重臣一朝宰辅的手。
顾怀袖只站在旁边看着,见他泡手的时候,表情沉静,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也不打扰他,只是眼底不知怎的涌现出许多酸涩来。
张廷玉只沉沉道:“舍得舍得,不舍不得。何故在意那么多呢?”
“说时容易做时难,若是我又一日忽然老了,你见着我,也如我此刻见着你的手……”顾怀袖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那一双手,忽的笑了。
张廷玉只这么瞧着她,道:“宁愿我老上三五十年,也不愿看见你老上一分。”
她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疼的,怎舍得有一分一毫的损伤?
将手掌从水里提出来,张廷玉手指还是有些僵,顾怀袖给他擦手,埋着头一句话都没有。
待得手擦干了,他才点了她眉心一下,道:“别像那么多了,慧极必伤,智多近妖。”
“你才妖呢。”
顾怀袖拽了他手,拉他坐到一旁去,自用了药酒缓缓给他擦手,再次揉按,又活动着他一根根手指,屈伸着,好叫气血走得更快。
做完这一切,放才见得他这爪子像个人的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