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相脸色一白,不敢再多言。
谢莫如道,“韦相拟诏吧。”
韦相这回是真的懵了,“诏?”什么诏?
谢莫如道,“皇帝多病,朝政决于本宫和内阁。”
韦相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谢莫如一双眼睛就这般元悲无喜的盯着他,韦相的心底不由泛起阵阵寒意,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是真的要篡权了么?
不。
他如何对得住先帝的托付,他如何对得住!
韦相凄声道,“娘娘,先帝视娘娘为生母,先帝临终前,可是将陛下托付与您了呀。”
韦相一幅老泪横流的模样,谢莫如却是没有丝毫动容,她缓声道,“先帝出生未及满月,他的生母凌氏不肯养他,我就将他抱到我的膝下养大。他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叫我母亲时的样子,我犹历历在目。我还记得,他最喜欢的一道菜是花炊鹌鹑,他最喜欢的衣裳颜色是湖蓝色。这些事,他的生母凌氏不一定知道。韦相,这江山,你以为是先帝的吗?这江山,是太祖皇帝与世祖皇帝历经数年辛苦打下来的,太祖皇帝是我的舅外祖父,我的外祖母为这江山呕心沥血,我的外家,同样为这江山流过鲜血。我与仁宗皇帝,为这江山,多少年殚精竭虑。就是扶风,不语,贺菩,邱山,葛澜,宋令,还有韦相你,有没有为这江山战战兢兢,耗费心血。这江山,不会永远属于谁。但,只要我在,它就是我的,也是你们的。”
柳扶风上前行了大礼,“臣愿追随娘娘。”
苏不语一样早就是谢莫如的铁杆,他也紧跟着上前。之后就是贺菩,邱山,这二人皆是仁宗皇帝时提拔起来的老臣了。最后,葛澜宋令看向韦相,他三人皆是先帝的老师。韦相大颗大颗的泪水自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滚下,沾湿了前襟,韦相问谢莫如,“他日于先帝地下相逢,要如何面见先帝呢?”
谢莫如淡淡道,“无愧于心,自可相见。”
韦相俯身一礼,“臣有负先帝重托,请乞骸骨。”
谢莫如冷声道,“准了。”
葛澜宋令二人都才六十出头,还能再干几年,他俩虽也对元宁帝失望,但并不想致仕,二人对视片刻,亦对谢莫如行过大礼,“臣等亦愿追随娘娘。”
一夕之间,便是风云变幻。
谢莫如并没有什么赐死曹太后之前再去瞧她一眼的烂好心肠,在谢莫如眼中,曹太后很久之前就是个死人了。倒是元宁帝请杜鹃带话,说是愿意放弃帝位,换得母亲性命。
谢莫如感慨,“不知当年太宗皇帝是如何哀求辅圣公主留胡氏一条命的。”
杜鹃便明白谢莫如的意思了,当年,辅圣公主的确是替太宗皇帝求情了,胡氏,也保全了性命,但,这母子二人是如何回报辅圣公主的呢?
谢莫如决不会走辅圣公主的老路的。
曹太后死前如何的怨毒,谢莫如也不知道,谢莫如只需要知道曹太后顺利往生就够了。
今夜,是多少人无眠的夜晚。
穆熠在他娘的宫里好半天,脸色才恢复了血色。戚贵太妃等人早各回各宫了,她们被要求不能到处走动,故而,也不知外头的消息。这个时候,没人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外头打听消息。戚贵太妃一直紧紧握着儿子的手,直到天色将晚,才有慈恩宫的口谕晓谕后宫:曹氏大逆不道,废太后位,赐死,贬为庶民,不可安葬妃子园。
戚贵太妃这一口气方缓缓了呼了出去,她问近身宫人道,“陛下呢?太皇太后如何安排陛下的?”曹太后都赐死了,戚贵太妃不信谢太皇太后会留着元宁帝。元宁帝不算明君,但,他之所以会被曹家左右,很大原因就是,他是个孝子,什么都听他娘的。就因为元宁帝耳根子软,所以,也就养大了曹太后的心,她总觉着,自己儿子是皇帝,自己是皇帝生母……
谢太皇太后会不留此把柄的。
戚贵太妃期待的看向自己的心腹宫人,曹太后一死,谢太皇太后必定会废了元宁帝,元宁帝一去,先帝诸子间便以她的儿子为长,太皇太后平日里对穆熠也是偏爱的。戚贵太妃不会如曹太后那般对太皇太后不敬,甚至,她不做太后都可以,但是……她不能再让儿子错过了……
结果,那宫人微微摇头,“婢女未曾听闻陛下如何。”
穆熠低呼,“母亲?”
戚贵太妃镇定的打发了宫人下去,悄与儿子道,“如果没这个机会,我不会让你争。但你是陛下之外的,你们兄弟中最大的孩子了。阿熠啊,你要记得孝顺你皇祖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