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江北岭方缓缓开口,“我以为,到我闭眼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人问及我此事了。”
江行云继续听江北岭说话,江北岭道,“不论是谁让江伯爵来查此事,老朽以为,必不会是陛下。”
“北岭先生只需给我答案就够了。”言外之意,别的事不用您老操心。
江北岭曾有三拒太祖的美名,但其实,他脾气并不坏,哪怕江行云的口气不大客套,江北岭的面色也没有丝毫改变。当然,也有可能是因江行云相貌太过出众的原因在。江大儒毕竟是男人,哪怕是个老头子了,但,面对一位美女的微微冒犯,相信江大儒也是愿意忍耐的。江北岭温声道,“当年,南山辞官前,已将身世坦诚告之陛下。”
江行云有些意料之中的模样,如果明月公主之后是薛帝师薛南山的话,并不算令她太过诧异。但是,江行云有些不解,“薛帝师即是薛东篱之后,如何后来流落道观?”
江北岭淡淡道,“南山的祖父是家师与明月公主之子,他最终死于前朝皇室倾轧。”说到这里,江北岭看向江行云,“之所以会流落道观,是因为当时他祖父过逝之前,他的祖母命家仆带走了他父亲,后来,他父亲便在蜀中安了家。不过,彼时正值前朝末年,战乱不断,他父母很早过逝,便将他寄养到了道观。”
说起来,完全是些波澜不惊之事。
“不要以为南山与朝廷有仇……”江北岭道,“事实上,前朝与他无恩,今朝与他无怨。”
江行云道,“我们与薛帝师,亦无恩怨。”
说完这句话,江行云起身告辞,走至门口,忽然道,“明月公主眼角那颗痣,是红色的吗?”
江北岭眉毛一挑,江行云微微一笑,“我知道先生的答案了。”看来,明月公主眼下并无红痣。
江行云大步离去,江北岭哭笑不得,又不禁轻声一叹,望向门外的眼中有说不清的疲倦与怅然。
查出自己想要的,却没有半分值得江行云高兴的地方,如果穆元帝知道薛南山的出身,那此事便没有了意义。江行云倒不是想把薛南山拉下台,只盯着薛南山就太小家子气了。
不过,此事还是要同谢莫如说一声的。
谢莫如讶意过后道,“我倒没想到了陛下竟是知道的。”
江行云佩服道,“薛帝师行事,果然不留半分把柄。”此事要江行云说,薛南山能同穆元帝坦白出身,当真聪明至极。不然,今日给江行云查出来,必能一箭双雕。
“怪道薛帝师会字南山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说不得,薛帝师这字就是这般来的。文人总有一种情节,将秘密隐藏在一些文字游戏里。谢莫如道,“既如此,就不要再查薛帝师了。去静心庵,替我见一个人。”
“谁?”
“北昌侯夫人。”
“北昌侯夫人在静心庵?”静心庵是皇家庵堂,像六皇子妃想念经,就是去静心庵。再往前说,当年永福公主与谢莫如吵架,因永福公主太过丢脸,被穆元帝放到静心庵念经。除此之外,譬如一些太祖皇帝的妃嫔,不愿在宫里住了的,也可以到静心庵修行。所以,静心庵里的,一直都是皇室女眷。北昌侯夫人是外臣之妻,如何会在静心庵呢?
谢莫如道,“我也是近来才知道北昌侯夫人在静心庵的。她如今法号妙安,替我见一见她,问一问,她可知道青松明月图之事。”
江行云道,“我去静心庵,必然瞒不过人。”
“原就不是想瞒人,但也不要大张旗鼓。”谢莫如想了想穆元帝的性子,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讥诮,与江行云道,“你等我消息,此事我会告知殿下。”
江行云应下此事。
五皇子对于北昌侯夫人在静心庵一事也微有诧异,他就直接回妻子了,“你如何知道此事的?”
谢莫如道,“殿下忘了,六弟妹在静心庵修行,是六弟妹偶然与二郎说起。二郎知道后,总不会瞒着,告诉了我。”
五皇子对六皇子妃的感观一直不错,这位弟妹还挨过他那杀千刀六弟的打,再想想铁家门,就是铁家的外嫁女,风评也都不错。偏生这位弟妹没运道,遇到他那混账六弟。五皇子禁再次道,“可惜了六弟妹。”
“此事,还需殿下同陛下说一声。因我母族之事,陛下对我,一直多有斟酌。我很理解陛下的做法,毕竟我是要与殿下白头到老之人。陛下做人亲爹的,为自己儿子,自然要多考虑。”谢莫如直说的五皇子有些不好意思,五皇子忙替他爹圆话,道,“当初父皇替你我赐婚,便是将先人之事都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