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飞羽不理商月这话,问,“城中被散了多少?”
“上万份不止。”商月一见这告靖江王书,就去做过调查了,也收缫了不少,但这种东西,既散出去了,哪是能收缫完的,商月道,“虽是解气,此书一出,朝廷必疑将军。”倒不是这文章写得多么精彩,主要是,上面写得都是实话。湖广之地明明是他家将军打下来的,结果,却让林大将军驻于湖广。近三年,都是他们将军在前线抵挡柳扶风兵马,手中将士多有折损,按理正该收编赵阳军,结果,穆三系硬是推出赵斌来,赵斌也不知是走了狗屎运还是怎地,将柳扶风逐出浙地,自此被穆三系捧为战神,将他家将军踩到尘埃。
先时那些功劳苦劳,谁还记得?
这些年为靖江立下的赫赫战功,谁还记得?
这告靖江王书中所写,便是商月心中所想,只是,商月未料得自己知己竟在朝廷罢了。
商月虽瞧这告靖江王书写得畅快,心下理智不缺,曲指轻敲这封告靖江王书道,“不是我说酸话,赵斌那一战,怕是朝廷佯败,就为离间将军。”
冯飞羽也不是笨人,他千般思绪,碰上这告靖江王书,竟不知要从何说起,只得叹一声,“我自问心无愧。”他是人,不是圣人。靖江朝廷待他如何,他自知晓。世子在时,便是处处受限,如今到了太孙,更是……一样是带兵打仗,一样有胜有负,死对头柳扶风过得是啥日子,他过得是啥日子,要说以往冯飞羽不觉如何,可这一对比,冯飞羽自己都觉着自己苦b了。
“将军虽无愧于心,还是给陛下上封奏章表白心迹为好。”其实,说与不说,靖江都会起疑。但,说,还是要说的。商月不禁感慨,“先前我军离间东穆太子与南安侯,现下,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冯飞羽道,“陛下不是个糊涂人。”靖江王称帝后,他们这些属下就改口称陛下了。
“陛下不糊涂,可三公子一系岂能坐视打击将军的机会?”商月恨恨,“将军这等忠贞之人,怕也架不住小人作祟。”
冯飞羽道,“我上书陛下,请求调回靖江,改任文职。”
“以退为进,倒可试一试陛下心意。”商月很快分析出其间利弊,道,“我只怕,穆三会顺水推般,将军一旦离军,大军易手,日后将军再想回来,怕是不便宜。”
冯飞羽露出一种轻若鸿羽的笑容来,给冯飞羽冷峻的面容上沾染了几许神秘的柔美,冯飞羽轻声道,“阿月,说到底,江山是陛下的,军队也是陛下的。陛下愿意给谁,是陛下的权力。这些年的打打杀杀,我是真的有些累了。”说完,冯飞羽就出了中军大帐。
天空阴霾浓重,层云如山压下,似在积聚着一场不知何时便将到来的暴风雪。
靖江王城。
靖江王自看到五皇子散出的告靖江王书,就气得晚饭都未吃,光顾着生气了。尤其他那蠢太孙还拿着这封告靖江王书,哭哭啼啼的问他,“孙儿父亲到底为谁所害,求祖父告之孙儿。”
真是把靖江王气得直欲喷血。
这要是对着别个儿子,靖江王能一脚踹翻,好个糊涂心思,朝廷那边儿搞得东西,也能信的!
偏生这孙子是苦主,是的,做儿子的,问一问亲爹到底怎么死的,不过分。
靖江王只得揉着胸口,命内侍将太孙扶起,一手死扣着玉榻的飞龙扶手,嘶声道,“宗儿,我问你,你是信我,还是信闽王的鬼话?”
太孙拭泪道,“孙儿自是信皇祖父。”
靖江王拍着那封告靖江王书,喘了两口气方道,“你既信我,焉何要听信这些无稽之谈!你父,那是我亲子!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将心比心,我对你父的心,如你父对你的心,是一样的!委屈谁,我都不会让我亲子委屈!你,宁可信闽王的离间之词,也不信祖父的话?”说着,靖江王不禁滴下泪来。
太孙委实没什么战斗力,靖江王一落泪,他便萎了。把太孙打发走,外头三公子求见,靖江王心下不大舒坦,每每有人提及世子死因,靖江王都不大乐意见穆三,便命人将三儿子打发去了。
知道父亲不愿意见他,穆三对着父亲的心腹内侍说了几句关心父亲的话,便去了母妃那里说话。穆三道,“只要一有人提大哥之死,父王必是不见我的。”
一提这事,邱侧妃恨恨的骂,“不知哪个杀千刀的,下此毒手,陷害我儿!”邱侧妃穆三这对母女盼世子倒台归西盼了多少年,但也从未想过世子死在穆三府上啊,这一死,真是死得穆三八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