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农无要务,收了晒在院子里头的被褥,烧水洗了个澡,暖干碍事的头发,拾掇拾掇,山菌炖猪手端上桌,配上两样菜蔬,便是这日里最后一桩大事。
——吃晚饭。
好东西自然要趁着新鲜享用完,留到明日,空自糟蹋。我有自知之明,菜好,便只要了平日里五六成的饭。只是穆炎可没这规矩,又许是浴汤里泡久了口中干渴,饭菜未动,他先喝了盏汤。用到末了,碗里还剩一半,挟菜的动作却已经慢了下来。
面对面的,我自然将他脸上迷惑神色看得清楚。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闷闷的,热热的,不太好受,却没有开口提醒他。三五岁的小孩儿才会因为贪吃喜欢的东西撑到自己,他都这个岁数了,就算之前的训练……总得学会分清饥饱罢。
穆炎又吃了一筷子菜,按按自己的腹部,犹豫了一下,慢慢放下筷子。
我把玩着自己手指,享受着带了些灶火气息的温实触感,抬头瞅瞅他,微微失笑。
碰巧穆炎也正看向我,带着几分探询的意思。目光相交,他顿时脸上浮过可疑的红,低头抓起筷子,三下五除二扒了一大口。接着,头也不抬,朝碗里舀了勺汤,咕嘟咕嘟,稀里哗啦……不过眨眼,只剩下干干净净的海碗一只。
我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才记起来问一句:“不撑么?”
穆炎放下碗,定定地瞪我一眼。又看看面前空碗,许是终于自觉幼稚,眼神哧溜一下,不知滑去了哪里。
过了半晌,艰难地挤出一个嗝。
穆炎把自己撑得都木了几分,我好不容易把他先哄去歇息,收拾了东西,掌灯闸上门窗,也进了里屋。
说起来,左邻右舍都是天黑即歇,晚膳大多胡乱弄些点心汤粥对付过去。我与穆炎虽也睡得一般早,却是照之前的习惯,正经用晚膳的。这般补穆炎,他又不像之前在军中那般还需挑灯夜战,吃完不久就睡,吸收固然是好……
——会不会挺出个啤酒肚儿来?
刚刚挂完外衫,坐在床沿隔空熄灯,被冒出来的胡思乱想吓了一跳,我手上不由一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