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蓦然圆睁,银光倏然一闪。低头看着没入自己腹部的软剑,抬头看看满眼不敢置信的人,我长长叹了口气,任由眼前红黑弥漫上来。

重伤不治,扶榻返乡。殿上那位惜我文采性情,再加上几位大臣拘于礼孝……终于,终于能够出帝都了。

常州。

定德侯府。

我十多年放浪形骸掩去小心韬晦,累心戒备的,实在太多。好在父亲原本就有经营甚厚,身旁一干手下得心应手,如今除了主持大局,便是谨慎识人之明,还就是用心教导儿女,再无其他。

那一剑伤及内腑,虽留得性命,每逢变天,却虚汗无力,呼吸窒闷,譬如眼下。

“公子。”

我微抬眼。

“斐偃戈出坊山,公子可要永绝后患?”

“若没那一剑,我还回不来。”我挑眼看向窗外的寒峭春色,曾几何时,有人一身中衣,给我演过一路家传枪法,“斐状元,武艺倒是过人。”

武艺过人,领兵有道,却不通为官之道。明明冤的屈的都是他,稍事拨弄,几筐金银,便换来皇帝当殿怒斥。

“……属下愚钝。”

身边的声音将我惊醒,我一愣,而后不由嗤笑。身边这几人这几年经我亲手?教调?,哪里有不明白的。今日竟拿这般蹩脚的手段娱上,真正白花力气了,“何必授人以柄,只须以静制动。”

“属下领命。属下告退。”

衣饰简单的男子躬身退下,我慢慢合上眼养神。至今,我依旧不太明白,这世间,为何主仆的名份会代代相传。可,也正因这份死忠,我才敢多教了那么些东西,才得偶尔小憩,才能有旧伤发作时的安心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