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虽流落,我们几个养过一只小狗。
忘记谁路边捡来的了。
同病相怜之故,都待它很好。
虽然连名字也起不出一个,只是小狗小狗地叫。
它也聪明,刚断了奶不久,就不怎么让人操心了。
自己常会在破庙里抓个耗子,外头草里扑个青蛙癞蛤蟆什么的来吃。
之后带小石头去投亲,它自然跟着。
一路走得辛苦,春荒时节更是难熬。
到了小石头发起烧来,日渐虚弱,眼看没什么办法,又弄不到药,又弄不到吃的,土方子性烈,哪里敢用在两岁多的小娃身上……
商量了半天,最后终是狠狠心,打定主意,要……
把它……
宰来给小石头……
进补。
那次小石头睡下了,我们便去哄了它过来。
哄过来,下不了手,拍拍它脑袋,放它一边玩去。
狠狠心,又哄过来。
如此反复……
我年纪最大,只好咬牙。
手颤着摸上它颈子。
那里皮毛柔软,尚有被顽童欺负扔石头,或是和其他猫狗干架的伤痕。
那时我耳边只闻得曾经听到过的几个妇人的长舌——
……的儿子,从马上摔下来,断了脖子,死了……
……摔断脖子,去的也没啥苦楚……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猛然掐断了它脖子。
它只发出半声凄叫。
后来这十七年,我如何能忘得了。
那瞬间,硬朗的,细小的骨头,隔着温热的血肉和皮毛,在我手里,裂断。
硬生生裂断。
它断了气,眸子却还直直盯着我。
以往每次一听“小狗“二字,它就快快活活地跑过来。
忙不迭摇着尾巴,前爪扒了拽了裤管,使劲往上伸脖子。
递给它掌心,温热的带了肉刺的舌头便舔来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