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那位队长会不会配合我们。”

之前的陌生人从鼻子底里哼了一声:“他不舍得放过这种机会的。仅仅把那些葡萄园子还回去,怎么能平息北郡人对兄弟会的怒气?何况,如果兄弟会原封不动地保有原来的规模,那些长官们,都不肯放心的。能够少几个,他们肯定乐意。”

神秘来客低低笑地笑个不停:“是啊,看他那样子,明明已经动心了……既抓到了犯人,又解决了兄弟会的问题。这样的好事,如此有上进心的年轻人,怎么会放过……”

谈话声伴着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远去,尤里吃惊地张大了嘴,半晌才挤出一个字:“这……”

麻烦啊,麻烦。我这回根本没有心思脸红。只半躺半坐地在洞壁上,好久好久,都不想说一句话。

第一卷 北郡山脚下 31 不是办法的办法

有些事,不是不懂不知道,而是不愿意懂得、不愿意知道。云晓茶当年没有出社会寻找工作,就是对自己祖国的人际相处方式兴趣缺缺。那种表面热情心中冷漠乃至笑里藏刀的相处,太费时间精力,却无裨益。

传统的美德在那个年代,早已消弥如同烈日下的薄雾。建国后的政治动乱,多少人听从号召,却将朋友推上绝路,最后落得一身迷茫懊悔,更不用提多少小人如何得志。可怕的几十年,推倒了几千年里累积的忠义与勤劳。随后的改革开放,一批人先富起来的,也带来了笑贫不笑娼的新解,带来了仇富实质等于仇不公的悲哀,杀掉了诚信与悲悯。

我只不过想保留一点内心柔软,半寸明净。我只不过仗着父母开明、家境过得去,自己能编几句故事,而躲在家里做宅女。即使这样,尚有出道早的笑过我,入行晚了两三年,又不会巴结大神,还不肯花钱砸,想要在写手这行里做得好……

——哼,没门!

当年的云晓茶,虽然无奈,尚能笑得风轻云淡。究其根本,是仗着父母健在,挚友一二,小有入项,钱财可轻。但如何想得到,到得现在,兜兜转转,我还是被迫面对这些?

我不笨,所以曲曲折折门门道道,听一遍,大多也就懂了。我早已为了太多不平拍案而起过,所以也没有了热情去恶心。眼下,我只觉万分疲倦,萎蔫不堪。恨不得天塌下来,砸得全世界一片黑漆漆,让人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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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终于挤出第二个字,以及后文来:“这、这……这可怎么办?要不……我们去禀告玛克布莱德先生?”

什么主意,治安官先生未必有脱身事外的清白。就算他清白好了,也未必能在了解事情之后不动私心、保持公正,给加瑞克他们以宽容。我把脸侧向另一边,没吭声。

可尤里显然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您觉得呢?一个叫麦克,另一个也是兄弟会的,听声音找出来,应该不难。有我们两个作证……哎?”他忽然飞快地伸手探了探我下巴,声音惊诧得高了一个八度:“你哭了?!”

我一把挥手格开他。自小到大,最恨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眼下这会儿是不该哭,可莫名其妙地,总是想到妈妈做的菜,爸爸给洗的草莓……眼睛里又是热腾腾一阵迷蒙,怎么也忍不住。

尤里半晌问出一句:“怎么就哭了呢?”然后一阵悉悉索索,又把手伸了过来,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给。”

关你屁事!我打开他的手,恶狠狠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滚!”

总算安静了一会。但尤里实在不甘寂寞,很快又开口了:“您在外面,我在里面,滚不出去的。”

——他以为他很幽默吗?

我尽量缩到角落里,让出来地方来,一指洞口。

尤里干笑了两声,可他也没有出去,絮絮叨叨地嘟囔:“让别人知道我们刚才在这里不太好吧?客人要吃了下午茶才散。万一他们回去无意间说起来,让那两个人给听到了呢……”

他说的的确有道理。我放弃了赶他出去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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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几个取干草的人离开后,两个无意间偷听到了大秘密的人瞅准空档,钻出了草堆。

虽然如此,却还不能回到客人们中间去。一个望风,一个把艾伦的老鼠洞按原样整理好。而后,摘去身上无意间沾来的草叶草屑,又彼此细细检查一番,这才算是稳妥了。

尤里把剑插回剑鞘,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去露个面。”

我没有迈步,低头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心里暗暗懊恼——丢脸不说,这会儿肿了起来,睁都睁不开了。

尤里瞧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