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歌行顾不得擦去唇边血渍,撑着刀艰难而震惊地站了起来。
号角声倏忽停止。那些前一秒还在疯狂攻击的药人们突然停止了动作,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五州盟与羽林军一样茫然四顾。
城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他身量很纤细,侧脸白皙俊秀,举起一只鲜血淋漓的手,逐渐向角楼靠近,与那些曾经企图接近角楼的人不同,他没有一丝中毒的迹象,反而是江知北周围的护卫,随着他的靠近,显示出反常的焦躁与不安,那人像是有所预料,表情平淡地对震惊的江氏家主道:“你一直在找当年临川药人谷出逃的两个药人。”
任歌行惊恐地张了张嘴,心狂跳起来,向杨晏初站立的方向拔足狂奔,杨晏初来不及多说别的,从怀中迅速掏出一把小型的弓/弩。随着杨晏初血的腥气随风蔓延,江知北的护卫已经彻底失控,朝杨晏初扑过来,杨晏初视若无睹,拉开弩的瞬间,他的神色闪过一丝温柔。他想起手上这把弩是谁给他做的,那人从他背后拥住他拉开弓/弩,呼啸而过多少年的悲欢。
他说:“下地狱吧。”
这把弩配套的箭是开花箭,做工很复杂精细,射入人体会自动爆裂。战前做这把弩的时候,任歌行总是悄咪咪暗搓搓的,因为有一次操作失误差点崩着眼睛,就总是害怕杨晏初在旁边围观的时候也受伤。有一次杨晏初非要捣乱,趴在他后背上搂着他脖子看,任歌行就放下那些箭,小心翼翼地端起已经做成的弓,叹了口气:“哎哎哎,别闹,你看啊……”
笨拙又带着剑气的温柔。
一箭正中江知北胸膛。杨晏初叹了口气,心里一空。他被咆哮而来的药人叼住一只胳膊,甩下城墙,不疼。
从前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总觉得自己会在某一个黑暗阴冷的角落默默死去,后来遇见任歌行,觉得遇见一个明月一样的人,就死而无憾了。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真的那么那么舍不得任歌行,舍不得到和他在一起,一辈子都嫌太短。
他像长安的秋天纷纷而下的落叶,掉进一片茫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