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姑姑如何也不敢再开口了,沉默地对着她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斐安茹此刻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放着沈妩在她耳边所说的话。羞辱、愤恨和不甘,一下子全部都涌上心头。豆大的眼泪便流了下来,浸湿了衣衫。
她看了看四周,知道这里不是她该哭的地方,便掏出怀里的锦帕,胡乱地擦了擦眼角。只是一个无意间,她竟看到了这块锦帕上提了一首诗。脸上渐渐地溢满了错愕,这不是她的锦帕。是了,方才沈妩塞进来的。
沈妩坐在轿撵上,正往锦颜殿去。她脸上的笑意就一直没散过,身后的两个宫女自是低头敛声。跟在姝婉仪身边时日长了,也逐渐见到了她的手段。从来不肯吃亏,若是受到下位者的顶撞,必定体罚回去。若是被上位者刁难,也一定用言语攻击,让对方羞愧难当。
沈妩偏过头,无意识地看着路边的风景,思绪却是飞去了好远。
斐小主何时能看到她锦帕上的诗呢?那可是她特地为斐小主准备的。
斐安茹在前世就是声名远播,沈妩知道她的时候,斐安茹已经成了将军夫人。还是皇上拿着奏折,玩闹般地敲打着沈妩的前额,轻声跟她夸赞的。
“斐家有一嫡姑娘,慧眼如炬,收留了一个街边抢饭抢得凶的乞丐。并且资助这乞丐投军,现如今那乞丐是我大秦赫赫有名的将军,她也成了将军夫人。有这样的好姑娘,真是天佑我大秦!”皇上把斐安茹夫妇的事情,当成一个故事说给她听。
当时沈妩听得皇上在她面前,如此夸赞一个女人,心里头自然不舒服。便有些不服气地反驳道:“兴许斐姑娘也只是一时兴起,便救了这个乞丐。日后乞丐腾达了,自不会忘了救命之恩,遂来提亲,斐家也就顺水推舟将她嫁出去了啊!”
皇上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哈哈大笑。抬起手掌毫不客气地轻打了一下她的后脑,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低声道:“此言差矣,当时乞丐投军之时,斐安茹才十四岁,临别那日,她主动写了一首诗,至今仍在大街小巷流传,堪称一段佳话!”
理罢云鬓展转思,池塘正值梦回时。
近来诗句如春柳,只向东风赠别离。
这么久了,这几句诗,在沈妩的脑海里始终挥散不去。当年的斐安茹未及笄,便送情郎去参军。现在的斐小主已及笄,造化弄人却已入宫,成为皇家妇。正好足够她扳倒斐安茹,虽然这计谋不择手段了些,她就等着看斐安茹究竟对情郎有多忠贞。不过后宫向来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前世她已经用一条命买了这个教训!
沈妩现在想来,这种少女赠情郎的诗,若不是最后二人的结果是鸳鸯成双,是否还会被传为佳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冷笑。当然不会,若是将军另娶他人,这世上无非又多了一个元侧妃罢了!
斐安茹蹲在地上,双手捧着那锦帕,上面娟秀的字迹明显是出自女子之手。只是上面的四句诗,却足够她哭到肝肠寸断。
别人都道她常年不爱笑,生性凉薄,却不知她的性子最是固执。若是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如果不是爹娘以那人的前途做威胁,她如何会进这寂寂深宫,违背了初衷?
眼泪沾湿了锦帕,带着上面的字迹也变得模糊。她将锦帕放到怀里,再抬头之时,眸光已经变得坚定下来,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慢慢地站起身,理了理鬓发,回了自己的房间。伺候她的宫女瞧见她双眼红肿的跟核桃似的,再加上脸上那红红的掌印,心里就猜到斐安茹是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声张,依着她的吩咐退了出去。
那个宫人想着去打盆热水来,顺带着到小厨房要了两个热鸡蛋。等她回来推开门的时候,首先看见的竟是一双悬浮在头顶的绣花鞋。她下意识地抬起头,便看见斐安茹吊在了房梁上,她手中的铜盆一下子滑到了地上,水花四溅。
“来人呐,斐小主上吊了!”她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门槛没跨过去,一下子摔倒了趴在地上。顾不得疼痛,连忙又起身惊,慌失措地叫唤着。
周围几个屋子留守的宫女自然也听到了,一时之间到处都是叫喊声。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储秀宫,顿时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凉亭里的秀女们跟着慌乱起来。根本就不敢回去了,颤颤巍巍地聚到一起,有些甚至都哭了起来。
不过是被打了一巴掌罢了,怎么就好好地要上吊。
执掌姑姑连忙带着几分力气大的姑姑进来,急忙地将斐安茹从白绫上放下来。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红色的勒痕,太医也被请来了,一旁的司药司跟来的宫女,一会儿替斐安茹掐人中,一会儿又替她按压着心口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