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秦朝靠着“远交近攻”的纵横之术,最终“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我估计我和狼兄“一匡狼族”的霸业,只是迟早的问题。
阿爹如果知道我竟然把他教给我的权谋之术首先应用到狼群中,不知道会笑还是会愁?如果当年我能早点儿懂事,早点儿明白这些,能够助阿爹一臂之力,一切是否会不一样?
不一会儿,我和狼兄就奔到了月牙泉边。月牙泉是沙漠中的一处奇景:无垠的大漠中,一弯月牙一般的泉水,四周是连绵起伏的沙山,只它碧绿如玉,静静地躺在鸣沙山的怀抱中,任凭再大的沙暴,它都终年不会枯竭,是牧民眼中的神迹。
天上一弯月
地上一弯泉
天上月照地上泉
地上泉映天上月
……
我一边哼唱着从牧民处听来的歌谣,一边以水为镜,开始梳理头发。懒懒卧于一旁的狼兄冷冷地横了我一眼,打了个响亮的喷鼻后又不屑地闭上了眼睛,正如我不认为他英武不凡,狼兄也从不认为我长得有些微好看,和毛皮油光水滑的母狼比起来,我只怕丑得难以入狼目。我气乎乎地瞪了他一眼,一面编着辫子,一面继续唱歌:
哥心好似天上月
妹心就像地上泉
月照泉,泉映月
哥心妹心两相映
……
临水自照,波光映倩影。三年时间,从阿爹口中的小姑娘变成了窈窕少女,虽然不能夸自己是淑女,但我知道自己是美丽的。我朝着水面的影子做了个鬼脸,满意地点点头,打个呼声,示意狼兄可以回去了。狼兄伸了个懒腰,起身在前慢跑而行。
我们立在鸣沙山高处,看着远处蜿蜒而行的一支小商队,看他们的样子应该准备扎营休息。想着快要用完的盐以及已经破烂的裙子,我蹲下身子,用无比谄媚的笑容看向狼兄,狼兄却不领受我的谄媚,一副见了怪物被吓到的表情,猛退了几步,皱着整张脸,带着几分不耐烦瞪着我。
我向他呜呜低叫几声,请他先回去,我打算去偷商队。他无奈地看了我一会儿,估量着我绝对没得商量,最后示意陪我一块儿去。我扑上前搂着他的脖子笑起来,他闭着眼睛,状似勉为其难地忍受着我,身子却紧紧挨着我。
自从离开阿爹,再没有人会张开双臂抱我入怀。幸运的是我有狼兄,虽然他不可能抱我,不过我抱他是一样的。
我们两个偷偷摸摸地潜伏着接近商队的扎营地。这是支非常小的商队,估计也就十个人。我微感诧异,以前从没有见过这么小的队伍,他们是买卖什么的呢?我只顾着自个儿琢磨,狼兄等得有些不耐烦,从背后轻轻咬了下我的屁股,我又羞又怒,回头猛拧了下他的耳朵。
他看我真生气了,歪着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一脸不解。我无奈地叹口气,堂堂狼王陪我在这里偷鸡摸狗,我就小女子不记大狼过,放他一次。恶狠狠地警告他不许再碰我的屁股,否则不再为他烤ròu吃,说完转头又继续观察商队。
一个黑衣大汉手脚麻利地抬出一辆轮椅放在地上,另一个紫衣大汉躬身掀起马车帘子,一袭白映入眼中。
那白并非如雪一般亮,而是柔和亲切舒服熨帖的,似把秋夜的月色捣碎浸染而成,白中泛着些微黄。少年的面容渐渐清晰,眉目清朗如静川明波,身姿俊雅若芝兰玉树。他只是静静坐着,我已觉得仿佛看到朗月出天山,春风过漠北。
紫衣汉子伸手欲扶坐在马车内的少年下车,少年淡然一笑,温和地推开他的手,自己双手撑着缓缓地从马车上一点点移下。我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老天总会嫉妒人世间的完美吗?
从马车边缘移坐到轮椅上时,轮椅在沙中滑动了一点儿,白衣少年险些摔到沙地里,幸亏及时拽住马车椽子才又稳住。紫衣大汉几次欲伸手帮他,被黑衣汉子看了几眼后,又缩回了手。
平常人从马车下地不过一个跳跃而已,这个少年却足足费了半盏茶的工夫。但他嘴边自始至终含着丝浅笑,本来狼狈的动作,他做来却赏心悦目,即使在慌乱中,也透着一股从容不迫。
少年举头看了会儿四周连绵起伏的鸣沙山后,又缓缓把目光投向那一弯静卧在沙山包围中的月牙泉。泉水映着湛蓝的天空,碧光滢滢。他眼中流露着几分赞叹,千百年来,黄沙滚滚却不能吞噬这弯如月牙的泉水。
蓝天、黄沙、碧水、无风无声,我平常看惯的冷清景色,却因他一袭白衣,平添了几分温和,原来山水也有寂寞。
我只顾盯着他看,竟然忘了来此的目的。猛然醒觉自己为何在此,一瞬间有些犹豫,偷是不偷?又立即觉得有什么理由让我不偷?有这么一个少年的存在,势必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如此大好机会怎么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