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昕言跟着从树上掠下,不等她说话,便笑着说:“我是想,要是能在江湖上当个游侠也不错。”
丁浅荷赶紧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猛力的点头。似乎这样才能肯定杜昕言话里的真实意思。
杜昕言从她发边取下一枚落叶,忧伤的说:“浅荷,你知道大殿下是我堂兄。我是帮他的。你就要嫁给三殿下为妃,将来你会帮着他对付我吗?”
丁浅荷犹豫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道:“小杜,杜伯伯出事我爹难受得很。他绝不是有心要害杜伯伯。他也不知道一纸奏折递上去会弄成这样。他在奏折里也没有弹劾杜伯伯呀!你别怪我爹好不好?我今天来一是给杜伯伯上柱香,二来是想,是想对你说,我嫁给三殿下,我就是他的人了。小杜,我知道你有本事,我也想求你一件事。如果有一天,他争不过,你别取他性命可好?他若是赢了,我也会求他放你一条生路。”
她扬着脸恳求的看着他,明媚娇柔的脸上笼罩着一丝愁。这个无忧无虑的单纯少女一夜之间有了忧愁。杜昕言强忍着心酸,曲指在她眉间一弹笑道:“傻丫头,一言为定!”
眼泪不争气的涌出来,丁浅荷哽咽的说:“皇位真的那么重要吗?他们是兄弟,不管是谁坐江山,非要另一个死吗?还有杜伯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顶下所有的罪名,宁可丢掉性命。我不明白。”
“傻丫头,你不用明白。你只要开开心心做你的三皇妃就好。我只是担心,如果高睿还会有别的女人,你会很伤心。”
丁浅荷咀嚼着杜昕言的话,手捏着腰间悬挂着的玉佩呆住了。这块玉佩是高睿随身之物,送给她后一直悬在她腰间丝绦上,一刻不离。她是直性子的人,从来没有想过高睿还会有变心的时候。杜昕言两次提到这样的情况,丁浅荷细想之下迷茫得很。越往深处想,她越是害怕,看着杜昕言黑漆漆的眸子突然不敢确定。
“我听说这次三殿下之所以能找到卫大哥和我,是沈笑菲一直遣人盯着我呢。她真聪明,连你会让卫大哥掳走我都算到了。她这样帮他,小杜,你说三殿下真的会喜欢她吗?他”
她欲言又止,眉宇间又是惶恐又是担忧。杜昕言的心又一次被重拳击中,痛得他直抽。他挤出笑脸来,调侃的说道:“你真笨!沈笑菲哪有你漂亮可爱!你才说了,三殿下若是对她有情,怎么可能让她屈居妾室?沈相也不肯的。别乱想了,回去吧,好好做你的新娘子。我有热孝在身,就不来讨喜酒喝了。”
丁浅荷想笑,又想起杜成峰才死,怎么也笑不出来。她回头看了看黄叶飘落的银杏树,低低说:“小杜,我走啦。你别太难过,皇上心里显然也是愧疚的,不然也不会让大殿下和德妃娘娘出宫来看你爹了。”
银白色的裙裾在风里闪动了几下,转过回廊就再也瞧不到了。
秋风乍起,杜昕言痴痴望着丁浅荷离开的方向。良久才弹去肩头衣襟的落叶,寂寥的走回灵堂。
青松翠柏,黄土新冢。三日后,杜昕言听从成敛劝告,葬了父亲。
杜昕言遣走家丁,独自跪在坟前焚纸。
火苗舔了舔黄裱纸,瞬间化为灰烬。秋风一吹,像片片黑色蝴蝶飘飞。
杜昕言脸色极差,嘴唇苍白,眼睛布满血丝。他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机械的扔着纸钱。风吹起他的长发,这一刻独自对着父亲,杜昕言终于让心里那道伤口裸露出来。
他默默的烧着纸钱。低声说道:“爹,浅荷是好女孩,我从小把她当亲妹妹看,如今只能看着她卷进是非,我很难过。从高睿十七岁领兵时,我就知道丁奉年投靠他了。他一直不服气你,都是跟着皇上出生入死,不过就是姑姑封了妃,所以你成了兵马指挥使,而他仅仅是个武威将军。我知道你重旧情,我不说,我一直隐忍着。我每次看着浅荷就会有内疚的心情,因为将来我迟早会亲手杀了丁奉年。”
他平平静静的说着,眼中一热,泪已无声滑落。“儿子不孝之极,心中对沈笑菲起了绮念,一直容忍着她。我自诩聪明善谋,布局深远,对她心软却让你陷入了死局。我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太骄傲太自负,自以为什么事都在掌控之中。我早该把沈笑菲勾结契丹一事放在心上,我私心里想留着这步棋,当成将来击败高睿的后手。他们抢先了一步,我,真的悔!”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杜昕言手一抹擦去泪痕,回首看到卫子浩黑衣飘飘站在身后。他强笑了笑:“你来了。”